兵士肉体的轰然倒地声砸进耳朵,接着是一片尖叫,被困住的王府人员反应过来竟是一时间顾不上四周围着的兵士,想要四散而逃,远离那片血腥之地,就是兵士查抄王府,他们也没有见着这么血腥的杀人场景。
“怎么个娘们都解决不了。”为首议论的官兵本不放在心上,拧着眉回首,印入眼帘的是倒地的兵士,眼睛睁的老大,里面还残留着不甘和难以置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在一个任他们屠戮摆弄的女子手中,那女子刚刚明明已经不堪一击,被他们擒获在手中。
兵士身下迅速鲜红濡湿一片,领头的官兵头子彻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个再次抽出冰凉的刀,严阵以待 ,一时间一个都不敢上前。
此时的女人跟刚刚判若两人,嘴角的笑诡异至极,无视满手的血,残存的不明碎渣,以及地上内脏出来一大摊的死尸,黝黑微眯地眸子也不望着他们,将他们当作无物。
许久没有见到这么不讲究的血腥场面,温黎都感到浅浅不适应,更何况这些人。
王府的下人视她如恶鬼,外围有官兵的刀挡着,里面有这么一个阎王,瑟缩着团成一团,就怕没死在官兵手上,在她手上没了命。
这样的杀人手法,温黎在这个世界也就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没意思。”
女面男声,习惯性的挥袖,没有以往风的阻挡,气质截然不同的女药仆垂头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短打袖子。
不嫌弃满手的血腥污泥,倒是嫌弃没有袖子让他挥洒自如。
这声音温黎更熟悉,这些日子哪一日少了郁眠用这声音在她耳边发出阴阴森森的试探性陷阱话语 。
呵,在这等着她呢!
他确实没有丢下她自己跑了,却是乔装打扮待在她身边,等着她在慌乱逃命下露出马脚来。
垂眼间膝盖处黑黑的泥污已经浸到了内裤,提醒刚刚她是怎么被这个家伙推着钻狗洞。
根据她这些日子对郁眠能力的了解,他不会不知道那里逃不掉,想想当初那股不容拒绝的推力,换个身份已经不是基于逃命的急切,纯纯是郁眠在试探路上的纯粹恶趣味。
说不得当时郁眠在她身后看着她钻狗洞怎么笑话她呢!
郁眠……
“刺激疗法没有效果?也没有什么破绽?确实不像是装的。”嫌弃完自己的着装,女装易容的郁眠又将目光转向了温黎,眼神上上下下的忖量,忽得一顿,“咦,这会儿情绪有点明显,刚刚逃命都没什么变化。”
“难道他的模样让你联想到了什么,终于有点用了?”郁眠踢了踢地上的尸体,以为之前白忙活一场,没想到似乎有点意外之喜。
多么嚣张,完全不将他们这帮拿刀的官兵当回事,还在他们面前侮辱他们同伴的尸体,有点血性的都忍不住,刚刚也是被这家伙的反差凶残震住。
到底是操练过的官兵。
“妈的,管她是什么阴阳玩意儿,动手,反抗就杀了。”领头的官兵再忍不住,吐了口唾沫,握着刀冲上前想要斩下郁眠的狗头。
有人领着,剩下的官兵一哄而上,想着一人一刀,也能将这家伙乱刀砍死,为了对付这个邪门玩意儿,他们连身边刚抓到手的王府下人也不管了。
王府下人见这杀红眼的形势,又乱做一团的逃跑,只要远远离开官兵和那个古怪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就行。
温黎被逃跑的下人冲击着后退了几步,她知道这些官兵不会是郁眠的对手。
毕竟除了拳脚功夫,那一手毒也不是好相与的,解决这些人的时间纯粹看郁眠的心情。
这一点时间,她不可能趁着王府的下人逃窜,伪装着被裹挟着离开,而且外面一堆士兵,怎么逃,这又是一个问题。
郁眠夺一把刀,随手在一个官兵身体内一搅动,脚上一踢,地上又多了一具残破的尸体。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傻子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罗裙,又裂了几个口子,别人撞来也不会躲着,最后干脆如稚儿般毫无顾忌地坐在地上,逃的逃散的散,这会儿也没有人从她身上踩过。
郁眠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怀疑,不过也就一刹那的事。
一味毒下去,解决最后一批人,郁眠扔了手中并不顺手的刀,踏着轻巧的步子走到温黎面前,蹲身而下,黑色的眸子凝着她。
杀惯了人,这点情况对他不算什么。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眼角不慎沾染的血滴却骗不了人,杀人不眨眼形容此时的他恰如其分。
“怎么不会躲呢?”郁眠语气中满满的叹息,眼中满满的嫌弃。
因为他的蹲下,温黎清清楚楚看见他由青变黑红的衣服,倒是不用花汁子染了。
可惜这些血不是他血管里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官兵没有摸到他一丝一毫的边。
王府很大,到处都是抄家的吵闹声,这处本不该吸引人,但是郁眠的动静太大,凄厉的异样声音吸引了别处的官兵赶来。
郁眠抬头瞟了一眼,掐着她的胳膊将跟他差不多高的温黎一把带了起来,像之前拉着她逃命一样,牢牢捏着她的手,往他们本来打算进,但是被官兵拦住的院子继续进。
“看来我们要亡命天涯了,皇帝虽没死,但是离死不远了,活了命,还想要长生,你说是不是病的更严重了?”
郁眠嘲弄的腔调明显,一手转着画后的隐藏按钮,一边回首望着她,像是她能回应他一般,一点不把她当病人。
温黎浑不在意他口中的话,早就料到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惊讶,他要是没对皇帝做什么,才是真正的奇怪。
一扇石墙打开,里面黑黝黝的,有凉飕飕的风刮来,应该是通向了外面,短时间内郁眠不可能在王府开展这么大的工程,只可能是王府本身的密道便宜了郁眠。
郁眠燃了火折子,扯着温黎进去,身后的墙合上,微弱的火光只照亮前方一点点。
在温黎以为两人会这么沉默地走下去时,郁眠杀了一个回马枪。
郁眠不知是用药,还是缩骨功,将自己的身形缩成了女子的体型,两人面对着面,眼睛对着眼睛,呼吸可闻。
温黎的呼吸平稳地打在两人之间的火折子上面,正常人被郁眠突然来这么一出多少有点情绪变化,但是在温黎身上完全没有这么一回事。
不说这样吓不到温黎,温黎也已经对郁眠突然的神经有所了解,不会给他一点反应。
郁眠顶着一张女人的脸,倒是有几分女人的韵味,那些个官兵骂他不男不女的家伙,倒是没有辱没他此时的状态。
温黎对于郁眠无聊的举动抽空想着。
郁眠已经贴近了脸,他倒是将火折子下移,没有让火折子烧到他自己。
森森的牙口,咧出黑洞洞的口腔。
“在我手上治不好的病,别人肯定治不好,我也不愿意让别人治,那就只能让他死。”
“你也是……”
这身打扮……这语气……就挺像……一个巫婆……
温黎没有被威胁到,甚至思想开着小差,威胁的话和杀她的话说的太多,除非他下一刻动手,她还能心跳加速一下。
不过郁眠似乎固执的想要确定她没有病的情况下杀死她,这种病态的坚持算是她暂时的保护伞,也不知道哪天他会没了这样的坚持。
这么一通后,郁眠像是心里舒服了,又开始扯着温黎继续在暗道中穿行。
这副身体养了这么多日子,没有机会锻炼,还是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体,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逃亡,温黎的脚底已经磨破,一阵阵的犯着疼,原先还能跟上郁眠的脚步,现在是被郁眠拖着往前走。
暗道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到哪里,走了一盏茶时间,还是没有看见光亮,甚至因为温黎的速度变慢,到出口的时间无限延长。
郁眠自然感觉到了速度的降低,也猜到了原因,他依旧拖着她走,没有做出任何改变,看看她当真能忍住,不露出一点异样。
可是到后面,除了变慢的速度,温黎依旧不吭不响时,郁眠首先顿住了脚步,“你太慢了。”
脚丫子钻心的疼,她都快成上岸的人鱼公主,跟踩在刀尖上没有区别,能没有反应也是想要早点离开这个王府暗道,他倒是开始嫌弃上了。
温黎顺着他的手往地上瘫,想要逶地而坐,她不是真傻,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疼,他都停下了,没道理她不能瘫倒。
郁眠身形变了,力气还是男人的力气,一手拽着不让她瘫倒下去,两人一个像孩子一样往地上瘫,一个执拗地拽着她不让瘫下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谁更孩子气。
这个姿势,除了胳膊酸,温黎的脚却舒缓了不少。
僵持不知多久,暗淡的光线里,温黎的余光中一道黑影压下来,她被抱进一个血气都压不住沁入肌理药味的怀抱,像是他第一次救她时一样,嘴上毒得很,动作还算温柔。
“你最好不是装的,否则……”
装的?装脚痛,还是装病?他的意思温黎了然。
温黎太疲惫,到了这一步,索性靠在他怀里。
好平,果然胸是伪装不出来的。
温黎眨着眼睛,适应着黑暗,因为抱着她,他也没指望她拿着火折子,火折子已经灭了,可郁眠像是在阳光下一般行动无阻。
原来黑暗中他的视力依旧很好,以后要是半夜被他找上门试探,她得注意着表情管理,真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特别是攻略对象。
温黎强忍着疲惫,没有在郁眠平稳的怀中累得昏睡过去。
终于远离长久的黑暗,迎来新的光明。
温黎眨眨酸涩的眼睛,看着周围的景象,一个普通百姓的院子。
郁眠低眼,见她直直地看着前方,与往常无异,又抱着她出了院子,外间早就有一辆马车等着,驾车的人温黎没有见过,恭敬的不敢看他们如今的模样。
郁眠什么也没说,上了马车,马夫赶马车前行。
也不知道在郁眠对皇帝下了杀手的情况下,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恍神间,脚上精巧的绣鞋被褪下,绯色的流苏被泥粘成一团,鞋底全是泥垢,鞋心沁入几点嫣红,一双价值不菲的鞋子算是报废了。
温黎感觉到疼痛时,郁眠垂着眼正在脱她一双染了红的罗袜,古人的矜持郁眠没有,装病的温黎更不会有。
郁眠这装扮,纯当是个丫鬟在伺候自己,想想还挺不错。
“肿成猪蹄了,身上就带这点药粉,抹上后若是还不见效……”郁眠突然抬眼对着她突兀一笑,手上撒药粉的动作不断,“放心,我截肢的医术在这世间当得第一。”
这嘴比他那些毒药还毒。
“可惜到时这身美人皮就不完整了……”郁眠握着纤细脚踝的手沁凉如水,凉意顺着她的腿一路而上。
她早就看出,这家伙挺喜欢她这身融合了灵魂的皮囊,这不一直没打消剥她皮的打算。
咚咚。
马车的车框被敲响。
郁眠慢悠悠地将温黎的袜子穿上,然后到那双脏了的绣鞋,拿到手,他却开始嫌弃,在温黎以为他会扔到一边时,他将它们套在了温黎的脚上。
又在温黎以为他是要让她自己走路时,抱着她下了马车,又在一处院子里进了暗道,又走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再次出来。
这一次不是什么普通院子,而是精致华丽的房间,这样的规制可不是普通人住的地方。
守门的男子听到动静,见着他们,高兴又恭敬地行礼道:“郁神医,您终于回来了,王爷正担心您呢?”
王爷?淮南王?
温黎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淮南王。
索性不用她多猜,一声清朗沉稳的声音证明是她想多了,“是郁神医回来了吗?郁神医让本王爷好生担心。”
原来此王爷非彼王爷。
不过上一个跟郁眠有关的王爷被抄了家,这一个收留郁眠的王爷叫得这么关心,也不知道与郁眠勾结干了什么。
谋夺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