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发,抱歉
刀在颤抖。
不,是阿禾的手在颤抖。
那股从刀身涌出的杀戮意志,像一头苏醒的远古凶兽,要将她的灵魂撕碎,吞噬。
她的脸煞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握不住。”
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身体摇摇欲坠。
顾凡没有松手,只是用他那平淡无波的眼神看着她。
“那就死。”
他说。
像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死亡的阴影,比刀身上的杀意更加冰冷,瞬间笼罩了阿禾。
她看着顾凡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怜悯,没有一丝情绪。
仿佛她此刻的挣扎,与路边一颗石子的生灭,毫无区别。
她会死。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混乱。
她不想死。
村长爷爷拼尽最后力气把她送出来,不是让她死在这里的。
她要回家。
要带着希望,回家。
一股倔强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狠劲,从她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不……”
她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我不想死!”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另一只空着的手猛地握住了刀柄,与顾凡的手叠在一起。
她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全部的求生欲,都灌注到了双臂之中。
嗡——
那柄魔刀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
刀身上缠绕的黑色电弧,疯狂地向阿-禾的手臂蔓延,似乎要将她彻底侵蚀。
可这一次,它们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那是阿禾的意志。
一个乡下女孩,最纯粹,也最顽固的意志。
黑色电弧与那股倔强的意志,在她的手臂上,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角力。
阿禾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皮肤下,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狰狞的蚯蚓。
但她的手,却奇迹般地,一点一点,稳了下来。
那柄嚣张的魔刀,终于被她那双稚嫩的手,死死地压制住了。
顾凡松开了手。
他后退一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阿禾独自握着那柄刀,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粗布长裙。
但她握刀的手,稳如磐石。
刀身上的黑色电弧,收敛了许多,像一头被驯服的野兽,不甘地蛰伏着。
“不错。”
顾凡淡淡地评价。
“现在,它归你了。”
阿禾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她不知道自己该感谢他,还是该恨他。
“先生。”
一直跪在旁边的青丘月,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声音颤抖。
“天……天快亮了。”
她指了指酒馆外。
在那片永恒的星空中,遥远的地方,一颗恒星的光芒,似乎比平时更亮了一些。
“天狐族的使者,快到了。”
“他们是来……接我回家的。”
她说完这句话,头垂得更低,身体抖得更厉害。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从她踏入这间酒馆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不再属于天狐族。
顾凡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
“然后呢?”
青丘月一愣,鼓起勇气说:“他们……可能会觉得,神女受到了冒犯。”
“可能会……对酒馆不利。”
“哦。”
顾凡应了一声,像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拉开椅子,重新在吧台前坐下。
“阿禾。”
“是。”
阿禾拄着刀,勉强站起身。
“茶。”
阿禾没有犹豫,将那柄魔刀放在吧台边,转身,走进了后厨。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看那口水缸,也没有去看那个瓦罐。
她走到灶台前,拿起一把锋利的剔骨刀。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没有丝毫迟疑,在食指上,轻轻一划。
一道新的伤口,出现。
鲜血,涌了出来。
她将流血的手指,伸进一个空杯子里。
嗒。
嗒。
嗒。
鲜血滴落,在杯底积了浅浅的一层。
她用自己的血,代替了茶叶。
她烧水,动作沉稳,精准地取了第三滚的沸水。
她没有洗杯,也没有醒茶。
她只是将滚烫的开水,直接冲入了那只盛着她鲜血的杯子。
嗤——
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在后厨里弥漫开来。
那不是茶香,也不是血腥。
那是一种……如同钢铁在烈火中淬炼后,散发出的,带着灼热与锋芒的,独特的“铁香”。
阿禾端着这杯用自己的血泡成的“茶”,走了出来。
她将茶杯,放在顾凡面前。
茶汤是淡淡的绯红色,像一块通透的红宝石。
顾凡看着那杯茶,笑了。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然后,点了点头。
“这次,对了。”
他说。
就在这时。
酒馆外那片平静的星空中,空间突然像水面一样,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紧接着,三艘通体雪白,造型优雅,如同三弯新月的华丽星舟,撕裂空间,出现在了酒馆门口。
星舟的船首,都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天狐。
那是天狐神族,最尊贵的座驾。
中间那艘最大的星舟甲板上,一个身穿银色祭祀长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正负手而立。
他身后,站着一排排气息强大的天狐卫士。
他的目光,穿透虚空,落在了这间孤零零的,看起来破败不堪的酒馆上。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神女的气息,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身旁的一位长老,恭敬地回答。
“回禀大祭司,‘天狐引’的指向,绝不会错。”
大祭司的目光,在酒馆那扇破旧的木门上停留了片刻。
“一个连法则庇护都没有的凡人酒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和不解。
“去。”
他淡淡地开口。
“把门叫开。”
“把神女,带回来。”
“是!”
两名气息堪比神将的天狐卫士,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他们落在酒馆门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
其中一人,甚至没有去推门,而是直接抬起脚,准备将这扇碍眼的破门,一脚踹开。
酒馆里。
青丘月听到外面的动静,吓得脸色惨白,几乎要瘫软在地。
是大祭司亲临!
阿禾也握紧了身旁那柄魔刀的刀柄,眼神警惕。
只有顾凡,依旧慢悠悠地喝着那杯血茶,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
就在那个天狐卫士的脚,即将踹在门上的瞬间。
顾凡放下了茶杯。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青丘月。
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握紧了魔刀,眼神里有紧张,更有杀意的阿禾。
“你的族人。”
顾凡对着青丘月,淡淡地开口。
“很吵。”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阿禾。
“你的刀。”
顾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该见血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阿禾手中的那柄魔刀,轻轻一点。
“去。”
“让他们,都闭嘴。”
话音落下的瞬间。
阿禾手中的魔刀,发出一声兴奋到极致的嘶鸣。
它挣脱了阿禾的手,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穿透了酒馆的木门,射了出去。
门外。
那个正要踹门的天狐卫士,脸上的傲慢,凝固了。
他只看到一道黑光闪过。
然后,他的世界,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噗!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