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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里雅苏台坐落于蜿蜒的扎布汗河沿岸,这里地势开阔平坦,水草丰美多汁,扎布汗河奔涌不息,提供了稳定充沛的水源,沿岸草场茂密如茵,低矮的丘陵环绕四周,形成天然屏障。

既是喀尔喀三部中土谢图汗部辖内的重要游牧地,也是往来部落的聚居要冲。

离扎布汗河主河道不远的一处河谷地带,水草尤为繁盛,这里驻扎着巴尔虎部落。

该部落人口约一千五百余人,部众皆以骑射见长,素来以勇猛善战闻名漠北。

部落现任首领名叫巴图,年约四十,是草原上着名的勇士,性格刚毅果决。

可这位本该意气风发的首领,这两年,眉宇间却常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这一切,皆源于他与土谢图汗部大汗衮布多尔济近两年来愈演愈烈的矛盾。

昔日的巴尔虎部落,曾是拥有近五千人口的强盛部族。

数年前,巴图的亲兄长,前任巴尔虎部首领,在与札萨克图汗部的一场惨烈冲突中陷入重围。

危急时刻,他们向宗主衮布多尔济求援,可援军却迟迟未至,最终前任首领力战而亡。

自那以后,巴尔虎部便一蹶不振。

巴图始终怀疑,这是衮布多尔济蓄意为之的借刀杀人之计,目的就是削弱日益壮大的巴尔虎部,消除潜在威胁。

疑心暗生后,巴图冷眼观察,衮布多尔济的种种举动更印证了他的判断。

近年来,他频频以“调整牧地”“部落统筹”等名义,将原本属于巴尔虎部的几处最肥沃的夏季牧场,强行划拨给自家嫡系部落。

导致巴尔虎部的生存空间被不断挤压,牲畜因草料不足大量死亡,部众也被迫流离失所,人口持续流失,剩下的人亦是怨声载道。

除了牧地被夺,巴尔虎部在土谢图汗部内部还饱受不公对待。

分配战争战利品时,他们永远所得最少,甚至常常被克扣。

征调兵员出征时,巴尔虎部的青壮总是被派往最凶险的先锋阵地,充当炮灰。

即便在每年的那达慕大会上,巴尔虎部的勇士明明技艺出众,却也屡屡遭遇不公正裁判,错失荣誉。

长期的屈辱打压与严峻的生存危机,让巴尔虎部对衮布多尔济积怨已深,这也让他们成为了卢方舟麾下靖安司重点策反的目标。

靖安司的密探乔装打扮成来自漠南的商队首领,辗转与巴图取得秘密联系。

会面中,密探详细描述了宣府军的强盛战力,并带来了卢方舟的亲口承诺:

“若你部助我破衮布多尔济,昔日尔部失去的草场,尽数归还!此后,巴尔虎部将成为乌里雅苏台之主,永为我军盟友,共享漠北太平,不受他人欺凌!”

与此同时,密探还带来了让巴图无法拒绝的厚礼,一千斤草原上紧缺的茶叶、一百口坚固耐用的铁锅,以及足以武装上百名战士的锋利弯刀。

这些物资,恰恰戳中了巴尔虎部的软肋,也让巴图看到了复仇与振兴部落的希望。

在现实利益的诱惑与复仇渴望的双重驱动下,巴图沉默良久,最终咬牙下定决心,接过了密探递来的那枚象征盟约的狼头银牌,正式成为卢家军插入漠北心脏的一颗暗棋。

双方约定,卢家军最迟将于七月初五前后抵达乌里雅苏台外围,届时巴图将率领部众暗中接应,掩护大军在他的地盘上稍事休整。

并提供土谢图汗部最新的兵力部署与敌军动向,为卢家军的突袭铺路。

……

然而今日已是七月八日,约定的最终日期已过了整整三天。

扎布汗河畔的夜空依旧只有星光清冷洒落,漠南方向始终不见半点火光,更无大军抵达的踪迹。

巴图在自己的大帐内坐立难安,焦躁得如同困在笼中的猛兽。

早在七八天前,他便将部落中所有绝对忠诚的亲信族人尽数派出,让他们扮作寻常牧人或猎人,一批接一批地向着南方戈壁方向探查。

可每次等来的,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南边戈壁空旷无垠,看不到任何大规模军队路过的踪迹”。

“难道明军在戈壁中遭遇不测,全军覆没了?还是他们中途变卦,撕毁了盟约?亦或是这从头到尾就是个引诱我自投罗网的圈套?”

种种不祥的猜测在巴图脑海中翻来覆去,搅得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他比谁都清楚,与明军结盟之事一旦泄露,衮布多尔济的铁骑会立刻席卷而来,将整个巴尔虎部落碾为齑粉,连孩童都不会留下。

这些日子,他每日都提心吊胆,既要防备土谢图汗部的眼线,又要安抚族中日益躁动的人心,几乎耗尽了心力。

就在他焦虑到极点,几乎要不顾劝阻、亲自带领亲信南下一探究竟时,帐外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最信任的一个族弟,也是此次负责侦查的哨探头领,几乎是撞开帐帘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疲惫,眼中却燃烧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刚站稳便压低声音、急促禀报道:

“阿哈!来了!真的来了!南边来人了!不是大军,就三个穿着破旧羊皮袄的汉子,手里拿着拿着您收起来的那块一样的狼头银牌!

他们说,明国大军已经穿过戈壁,就在后面百里之外,特意派他们先来联络!我把他们带来了!”

巴图猛地从站起身,原本阴郁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精光,多日积压的焦虑与不安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胸口剧烈起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沉声道:

“慌什么!快!带他们从帐后悄悄进来,沿途不许惊动任何人,绝对不能让部落里的异心者或是土谢图汗的眼线看见!”

……

在秘密接见了卢家军先头联络人员,确认了身份和信号后,巴图心中大石终于彻底落地。

他立刻以加强警戒、防备野狼群为名,调动绝对忠心的部众,将部落营地数十里周边严密控制起来,确保消息不会走漏。

随后,他仅带着数名心腹,亲自骑马向南迎去。

黎明的时候,在距离自家营地约五十里外,巴图见到了卢家军的前锋,也就是刘文秀率领的三千骑兵。

尽管巴图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仍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心头便是一震。

看得出眼前的这支军队,状态可谓凄惨。

骑在马上的士兵又黑又瘦,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口子,衣袍上沾满了洗不掉的黄沙与汗渍。

许多士兵的脸上、手臂上还有明显的晒伤和水泡痕迹,坐骑的皮毛也失去了光泽,喘息粗重。

显然是刚刚从那片死亡戈壁中挣扎出来的。

然而,让巴图感到惊讶乃至骇然的,是这支军队的眼神和气势。

尽管疲惫不堪,但他们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跨坐在马背上的身躯稳如磐石。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迷茫,没有涣散,只有一种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般的坚韧,以及深藏在疲惫之下,仿佛随时可以爆发的、冰冷的战意。

他们默默地整理着装备,检查着武器,严明的纪律,让他们即便刚熬过地狱般的戈壁行军,也没有半分慌乱与抱怨。

巴图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支真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铁军!

他心中原本还有的一丝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兴奋,有这样的强军作为盟友,何愁报不了血海深仇,何愁部落不能振兴!

他强行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与刘文秀拱手见礼,简短接洽了大军行进情况与后续接应事宜后,便陪在一旁,静静等待定北侯的主力到来。

这一等,便是近两个时辰。

当太阳已经高挂在天空,远处的扎布汗河泛起粼粼波光。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传来沉闷而有节奏的震动,如同远方奔来的惊雷,越来越清晰。

巴图极目远眺,只见黎明的微光中,一条黑色的长线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随后不断放大、延伸,最终变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队伍。

卢家军的主力,终于到了!

当这支大军真正来到面前时,巴图感受到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他们看上去比前锋更加疲惫,战马低着头,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力,庞大的车队和驼队也显得沉重而缓慢。

但是,这支队伍沉默得可怕,除了脚步声、马蹄声和车轮声,几乎没有多余的杂音。

那股历经炼狱洗礼后沉淀下来的气势,混合着疲惫、坚毅与肃杀,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清晨的空气中,让久经沙场的巴图都忍不住心头悸颤。

他还注意到,队伍中夹杂着大量蒙古人的面孔。

他们穿着与汉人士兵同款的军衣,骑着蒙古战马,与汉人将士并肩而行,同样沉默,同样眼神坚定,带着那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

看到这一幕,巴图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能让这么多蒙古勇士心甘情愿追随,漠南草原显然已尽数落入这位定北侯的掌控之中,他的实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雄厚!

就在这时,中军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庞大的队伍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一群眼神锐利如鹰的亲卫簇拥着一人,策马缓缓上前。巴图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呼吸都为之一窒。

卢方舟并未披甲,而是身着一袭绯红色麒麟补服,在晨曦与周围灰暗色调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袍服质地华贵,麒麟刺绣栩栩如生,金线在晨光中流转,彰显着其超品侯爵的尊贵身份。

头戴七梁进贤冠,玉簪束发,腰束玉带,虽经长途跋涉,官服却依旧整洁如新,不见半分尘土与褶皱。

他的面容算不上多英俊,却线条刚毅,棱角分明,一双眼眸深邃如寒潭,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来时,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端坐于白色战马上,身姿挺拔,无需任何言语动作,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与掌控全局的自信便自然流露。

宛如一柄藏于鞘中的宝剑,虽未出鞘,却已锋芒毕露。

巴图只觉得心头狂跳,一股敬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不敢有半分怠慢,连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在卢方舟马前右手抚胸,深深弯下腰去,用带着浓重草原口音的汉语恭敬说道:

“漠北巴尔虎部首领巴图,恭迎天朝定北侯爷!侯爷大军远涉戈壁,一路辛苦,巴图已在营中备下清水、美酒与肉食,请侯爷与将士们暂且歇息,养精蓄锐!”

卢方舟端坐马上,目光平静地落在巴图身上,将他恭敬中带着些许惶恐的姿态尽收眼底。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巴图首领有心了!

本侯与将士们穿越戈壁,虽历艰险,却幸得首领信守盟约,在此等候,这份情谊,本侯记在心里。”

“你放心,本侯向来说话算数。昔日你部失去的草场,必为你夺回!

衮布多尔济加诸于巴尔虎部的屈辱,也终将加倍奉还。

待荡平土谢图汗部,乌里雅苏台便是你巴尔虎部的根基,本候与大明,永远是你部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