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住在法租界的一栋老洋房里，是她用版税买的。院子里种了桂花树，这个季节已经开始飘香。
乔卫东停好车，按了门铃。徐丽很快来开门，穿着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着。
“粥在锅里。”她侧身让他进来，“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解决了。”乔卫东换了鞋，走进客厅，“一个老油条欺负新人，教训了一下。”
徐丽笑了笑，去厨房盛粥。乔卫东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熟悉的空间——书架上全是心理学着作，墙上挂着抽象画，空气里有淡淡的檀香味道。
和宋倩家的温馨、童文洁家的热闹、顾佳茶室的雅致、江莱俱乐部的张扬都不一样。这里安静，理性，但有温度。
徐丽端了两碗粥出来，还有几碟小菜。两人在餐桌边坐下。
“你的系统，”徐丽忽然说，“运行两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比我想象的好。”乔卫东喝了口粥，“至少没人投诉。”
“因为规则清晰。”徐丽用筷子夹了点咸菜，“人在不确定的环境中容易焦虑。你的系统给了大家确定性——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知道你的时间是怎么分配的，知道遇到特殊情况怎么处理。这减少了大量不必要的情绪内耗。”
乔卫东看着她：“你这语气，像在分析病例。”
“本来就是值得研究的案例。”徐丽笑了，“不过说真的，卫东，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系统能运行，有一个前提条件。”
“什么？”
“所有参与者都是理性、独立、有足够安全感的成年人。”徐丽认真地说，“她们不需要依附你生存，不需要靠争夺你的注意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她们和你在一起，是因为真的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而不是别无选择。”
乔卫东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很感激。感激她们每一个人。”
“也感激你自己。”徐丽说，“你给了她们最需要的东西——不是钱，不是承诺，是尊重和自由。这让她们可以安心地享受和你的关系，而不必担心失去自我。”
这话说得很透彻。
乔卫东想起宋倩——她现在除了照顾英子，还在社区大学教数学课，找回了当老师的成就感。
童文洁在职场如鱼得水，最近在考虑自己开个工作室。
顾佳的茶厂已经开到第三家分店。
江莱的俱乐部成了华东地区最大的赛车主题公园。
徐丽的书在学术界掀起波澜。
王漫妮在一家奢侈品集团做到区域经理。
钟晓芹成了畅销书作家。
甘敬的艺术基金扶持了十几个年轻艺术家。
许红豆的民宿上了旅游杂志推荐榜单。
彭佳禾在美国名校读商科。
英子在天文社如鱼得水。
她们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发光发热。而他，只是她们生活中美好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这样的关系，才能长久。
“下周，”乔卫东喝完最后一口粥，“系统提醒我，该轮到我主动约人了。”
按照规则，除了固定安排的时间外，他每个月要主动约每个人至少一次——不是等对方开口，是他主动发起。
“约谁？”徐丽问。
“还没想好。”乔卫东说，“不过系统给了个建议：最近三个月，我和江莱的互动质量评分有下降趋势。建议增加一些有新鲜感的共同活动。”
徐丽挑眉：“所以？”
“所以我在想，”乔卫东笑了，“要不要带她去跳伞。”
徐丽噗嗤一声笑出来：“也就你能想出这种主意。”
“她喜欢刺激。”乔卫东说，“而且，我也没跳过。”
“小心点。”徐丽起身收拾碗筷，“别把自己玩坏了，我们可都指着你呢。”
乔卫东看着她走进厨房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这个系统能运行，不只是因为规则合理，更是因为参与其中的每个人，都愿意用成熟的方式来对待这段不寻常的关系。
她们会吃醋，会闹小脾气，会有不满——但最终，都选择了沟通和理解，而不是撕扯和争夺。
这很难得。
非常难得。
……
第二天是周六。按系统安排，上午陪英子去天文馆，下午自由时间，晚上去宋倩家吃饭。
天文馆里，英子拉着乔卫东在各个展区穿梭，兴奋地讲解着最新发现的系外行星。
“老爸你看，这颗行星在宜居带里！说不定有生命！”
乔卫东看着女儿发光的眼睛，忽然问：“英子，如果……我是说如果，爸爸的感情生活有点复杂，你会不会觉得……爸爸是个坏人？”
英子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问问。”
英子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老爸，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句话——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说什么，看他做什么。”
“嗯。”
“那你做了什么？”英子数着手指，“你对妈妈很好，虽然你们离婚了，但你还是经常回家陪她，听她唠叨。你对我很好，支持我的天文梦，从来没说过‘女孩学什么天文’。你对童阿姨、顾阿姨、徐阿姨她们也很好——我不是小孩了，我看得出来，她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挺开心的。”
乔卫东没想到女儿会说这些。
“所以，”英子总结，“只要大家都是自愿的，都开心，那就没什么问题。感情的事，外人说不清楚。”
乔卫东心里一松，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你长大了。”
“那当然。”英子得意地扬起下巴，“不过老爸，你也要注意身体。那么多阿姨要陪，很累吧？”
乔卫东笑了：“还好，有系统管理。”
“什么系统？”
乔卫东简单解释了一下。英子听完，眼睛瞪得老大：“你还做了个App？给我看看！”
看完之后，英子沉默了很久。
“老爸，”她最后说，“你这个系统……缺个管理员。”
“什么意思？”
“你看啊，”英子指着屏幕，“所有数据都是你自己录入，自己维护。万一你忙忘了，或者录入错了怎么办？得有个独立的管理员，帮你审核数据，提醒你该做什么，甚至……调解矛盾。”
乔卫东愣住了。
“比如，”英子继续说，“如果两个阿姨的生日撞在同一天，系统怎么分配？如果某个阿姨的积分一直很低，是不是该找她聊聊，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些事，你自己做不方便，得有个第三方。”
“那谁合适？”
英子指了指自己：“我啊。”
乔卫东：“……你？”
“我成年了，懂事了，而且……”英子狡黠地笑了，“我是你女儿，那些阿姨都会给我面子。最重要的是，我绝对公正，不会偏袒谁。”
乔卫东看着女儿认真的表情，忽然意识到：那个小时候缠着他讲故事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大到可以帮他管理复杂的感情生活了。
“让我考虑考虑。”他说。
“考虑什么呀，就这么定了。”英子挽住他的胳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情感关系特别助理’。工资嘛……一个月一次天文馆VIp观星机会，怎么样？”
乔卫东笑了，笑着笑着，眼眶有点热。
“好。”他说，“成交。”
从天文馆出来时，阳光正好。乔卫东打开手机，系统App自动推送了今日总结：“上午陪伴女儿，互动质量：高。下午自由时间，建议休息或处理个人事务。晚上家庭时间，已设定提醒。”
他关掉推送，看着走在前面的英子——她正蹦蹦跳跳地跟同学发语音，说今天看到的星系模型。
生活很复杂，但有规律可循。
感情很麻烦，但用心就能理顺。
而他有幸遇到的这些女人们，愿意和他一起，在这个不常规的关系模式里，寻找属于他们的平衡和温暖。
这就够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系统发来的下周日程预览——密密麻麻，但井然有序。
乔卫东划掉通知，追上女儿：“英子，中午想吃什么？老爸请客。”
“火锅！”
“上周不是刚吃过？”
“火锅永远吃不腻！”
父女俩的声音渐渐远去，融入上海周末热闹的街头。
这座城市很大，容得下千万种人生。
而乔卫东的人生，正在以一种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方式，热烈而有序地展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