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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巴拉望省北部,有一座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小岛。

当地人称它为“图巴塔哈”,意为“长着翅膀的石头”。

岛不大,三平方公里,中央是座一百多米高的小山,四周环绕着白色沙滩和珊瑚礁。岛上只有十几户原住民,靠捕鱼和椰子为生。

三月,乔卫东第一次带江莱来这里。

快艇靠岸时,江莱第一个跳上沙滩。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卡其短裤,赤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浪花冲过来,没过脚踝。

“这地方……”她环顾四周,眼睛睁大,“你买的?”

“租的,九十九年。”乔卫东跟在她身后,“怎么样?”

“太棒了!”江莱张开双臂,迎着海风,“比我想象的还要原始!”

确实原始。岛上除了几间简陋的木屋,几乎没有任何现代设施。椰子树在风中摇曳,沙滩上有螃蟹爬过的痕迹,远处的海面上有海豚跃起。

“看到那座山了吗?”乔卫东指向岛中央,“坡度很好,适合建攀岩和滑索。那边的悬崖,可以开发悬崖跳水。珊瑚礁适合潜水,沙滩可以冲浪。岛的另一侧有片红树林,可以划皮划艇。”

江莱转过身,眼睛亮得像被点燃:“你要在这里做什么?”

“做一个极限运动度假村。”乔卫东说,“但不是那种豪华酒店式的度假村。我想保持岛上的原始风貌,用最环保的方式,建一些简单的住宿和运动设施。目标客群是那些真正热爱户外、追求刺激的年轻人。”

他顿了顿,看向江莱:“我想交给你做。”

江莱愣住了:“我?”

“对。”乔卫东很认真,“你不是一直想做赛车主题餐厅吗?我想了想,餐厅太小了,配不上你的能量。这个岛,这个项目,才配得上你。”

海风吹起江莱的头发,她站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

“项目预算是五千万,第一期。”乔卫东继续说,“你全权负责,从设计到施工,从招募团队到后期运营。我只管给钱,不管过程。怎么样,敢接吗?”

江莱深吸一口气。她看着眼前这片原始的、充满野性的土地,感觉自己心里那团沉寂了几个月的火,又被点燃了。

“敢。”她说,“但我有条件。”

“说。”

“第一,环保是底线。任何开发都不能破坏岛上的生态。”

“同意。”

“第二,我要用当地原住民,给他们工作机会,但也要给他们培训。”

“应该的。”

“第三……”江莱咬了咬嘴唇,“如果我把这事做砸了,你不准骂我,也不准撤资。给我机会从头再来。”

乔卫东笑了:“成交。”

……

接下来的两个月,江莱几乎住在了岛上。

她先请了环保专家做评估,确定了开发的边界——哪些区域绝对不能动,哪些区域可以有限开发。然后请了当地向导,走访了岛上的每一户人家。

最棘手的是原住民的态度。岛上的长老叫巴朗,六十多岁,皮肤黝黑,皱纹像刀刻的。他对开发计划充满敌意。

“你们这些外来人,”巴朗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来了就说要开发,要建设。结果呢?污染我们的海,砍掉我们的树,然后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江莱没有辩解,只是问:“巴朗长老,您最担心的是什么?”

“担心我们的孩子。”巴朗指向远处几个正在沙滩上玩耍的小孩,“他们现在还会捕鱼,还会爬树摘椰子。但如果你们来了,教他们用手机,玩电脑,他们就会忘记怎么在大自然里生活。”

江莱想了想:“那如果,我们的开发不仅不破坏你们的生活,还能让年轻人有机会学习新技能,同时保留传统呢?”

“怎么做?”

“我们建度假村,需要员工——向导、厨师、清洁工、维修工。我们优先雇佣当地人,提供培训。你们的孩子可以在这里工作,赚钱,同时还能继续生活在岛上。”江莱说,“而且,我们还可以请老人们教客人传统技艺——怎么捕鱼,怎么摘椰子,怎么用植物编篮子。这样,传统不仅不会消失,还能传给更多人。”

巴朗沉默了很久:“你说得很好听。但怎么保证?”

“我们签协议。”江莱很认真,“白纸黑字写清楚,哪些事绝对不做,哪些权利必须保障。如果我们违约,你们可以终止合作。”

谈判进行了三天。最后,巴朗同意了,但加了一条——岛上必须留出一片“圣地”,任何开发都不能靠近。那是他们祭祀祖先的地方。

“成交。”江莱伸出手。

巴朗握住她的手,很用力:“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不会。”江莱说。

……

设计阶段,江莱展现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执行力。她白天在岛上考察地形,晚上视频连线上海的设计团队。从攀岩墙的角度,到滑索的线路,从潜水点的选择,到木屋的布局,每个细节她都亲自过问。

乔卫东每个月来一次,每次只待两天。他不干涉,只是看,听江莱汇报进展,然后给建议。

“悬崖跳台的高度,安全系数要再提高30%。”一次看完设计图后,乔卫东说,“这不是赛车场,出事故就是人命。”

“已经在做了。”江莱指着图纸,“这里会加装双重安全网,而且所有极限项目都要求客人先通过基础训练。”

“很好。”乔卫东点头,“还有,医疗设施要到位。岛上离医院太远,必须有基本的急救能力。”

“已经联系了马尼拉的医疗机构,他们会派人来培训我们的员工,还会常驻一名护士。”

乔卫东看着她。两个月的海岛生活,江莱晒黑了很多,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剪短了,扎成一个小揪揪。她穿着工装裤和背心,手臂上有被珊瑚划伤的小伤口,但眼睛很亮,充满活力。

“累吗?”乔卫东问。

“累。”江莱擦了擦汗,“但爽。你知道吗,以前我在上海,总觉得有劲没处使。现在好了,每天睁开眼就有无数问题要解决——材料运不进来,工人不懂图纸,暴雨冲毁了临时道路……但我一点都不烦,反而觉得刺激。”

她指着远处的工地:“看着那些东西从图纸上一点点变成现实,那种感觉,比飙车爽一万倍。”

乔卫东笑了:“看来这地方选对了。”

“何止对,简直是完美。”江莱转过头,很认真地说,“乔卫东,谢谢你。不是客套,是真心的。”

“谢我什么?”

“谢谢你相信我。”江莱说,“相信我这样一个曾经只会惹麻烦的人,能把这么大的项目做好。”

乔卫东摇摇头:“江莱,你从来就不是‘只会惹麻烦’。你只是能量太大,又没有找到正确的出口。现在你找到了,我为你高兴。”

海风吹过来,带着咸腥和椰子花的香味。远处,工地上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对了,”江莱忽然说,“下个月我哥要来。”

“江浩坤?”

“嗯。”江莱笑了,“他听说我在岛上搞开发,非要来看看。估计是怕我又胡闹。”

“让他来吧。”乔卫东说,“正好,他最近在北方做‘未来社区’,可以给你提提建议。”

“你不怕他挑毛病?”

“有毛病才要挑出来改。”乔卫东很坦然,“而且,你哥现在是合作伙伴,不是敌人。”

江莱看着乔卫东,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哥哥的情敌,是抢走甘敬的人,是让她哥在上海惨败的人。但现在,他却是最支持她、最信任她的人。

人生真是奇妙。

……

四月,江浩坤来了。不是一个人,还带了她的女朋友。

快艇靠岸时,江莱已经在码头等。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和工装裤,赤脚,头发被海风吹乱,脸上有细密的汗珠。

“哥,嫂子。”她迎上去。

江浩坤打量着她,眼神里有惊讶:“你……黑了。”

“天天在太阳底下跑,能不黑吗?”江莱笑,“走,带你们转转。”

她环顾四周,赞叹道:“这地方真美。完全没被开发过的样子。”

“我们尽量保持原貌。”江莱带他们往岛上走,“你看,那些木屋都是用当地的木材,设计也是传统样式,但内部有现代化的设施。电力靠太阳能和风能,水是海水淡化加雨水收集。”

她边走边介绍,语气专业而自信。江浩坤默默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他记忆中的妹妹,还是那个在酒吧买醉、在街头飙车的叛逆女孩。而现在,她站在这里,指着这片土地,规划着一个投资数千万的项目,眼神坚定,思路清晰。

“攀岩区在那座山的北坡,坡度适中,适合不同水平的爱好者。”江莱指向远处,“滑索从山顶到海滩,全长八百米,可以看到整个岛的全景。潜水点在珊瑚礁那边,我们已经请专家做了评估,不会破坏生态……”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搞的?”江浩坤忍不住问。

“团队协作。”江莱说,“但我是总负责人。”

参观完工地,三个人在临时搭建的休息棚里坐下。江莱给他们倒了椰子水。

“哥,你觉得怎么样?”江莱问,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浩坤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很好。真的很好。比我想象的好一百倍。”

江莱的眼睛亮了。

“不过,”江浩坤补充,“运营会是更大的挑战。这种偏远海岛的度假村,客源怎么解决?物流怎么保障?突发状况怎么应对?”

“都有方案。”江莱打开平板电脑,调出商业计划书,“客源主要靠线上营销,目标群体是户外运动爱好者。我们已经联系了几家国际极限运动俱乐部,他们会组织会员过来。物流方面,我们在马尼拉设了中转站,每周两班补给船。至于突发状况……”

她顿了顿:“岛上会常驻医疗人员,所有员工都接受过急救培训。另外,我们和最近的医院有合作协议,有直升机救援通道。”

她一边听一边点头:“很完整。江莱,你真的成长了很多。”

江莱笑了,笑容里有种释然:“因为有人相信我,给了我机会。”

下午,江浩坤二人去海滩散步,江莱继续去工地。看着妹妹在烈日下和工人比划着讨论问题的背影,江浩坤忽然说:“我错了。”

她看向他。

“我以前总觉得,莱莱需要被保护,被管束。”江浩坤说,“所以我给她钱,给她安排工作,希望她按我的规划走。结果她越来越叛逆。现在我才明白,她要的不是庇护,是舞台。”

“乔卫东给了她舞台。”她说,“而且是最适合她的舞台。”

“是啊。”江浩坤苦笑,“我现在有点理解甘敬为什么选择他了。这个人……确实很特别。他能看见每个人最闪光的部分,然后把它放大。”

两人沉默地看着海。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金红色,海面像铺了一层碎金。

江浩坤忽然说,“谢谢你愿意跟我一起来。”

“为什么谢我?”

“因为……”江浩坤犹豫了一下,“因为在我最低谷的时候,你愿意把我当朋友,而不是失败者。”

她笑了:“江浩坤,你从来就不是失败者。你只是需要时间,找到新的方向。”

她顿了顿:“其实我们都一样——都在跌倒后重新站起来,都在失去后学会珍惜,都在迷茫后找到方向。这就是人生。”

江浩坤点点头。是啊,这就是人生。有得有失,有起有落,但最终,都会走向该去的地方。

……

五月,项目第一期完工。度假村有十二栋木屋,一个餐厅,一个活动中心,攀岩墙、滑索、潜水中心等设施也全部就位。

开业前,江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第一个试跳悬崖跳台。

跳台建在岛北侧的悬崖上,高二十五米,下面是深水区。

按照设计,客人必须在通过基础训练后,才能尝试十米跳台。十五米和二十五米跳台,需要更高级的资质。

但江莱觉得,作为负责人,她必须亲自体验每一个项目,才知道安全性如何,体验感如何。

消息传开,工人们都劝她:“江总,太危险了!”“让专业的试跳员来吧!”“您不必亲自冒险……”

江莱不听。她换上泳衣,外面套了件救生衣,走到跳台边。

早晨的阳光很烈,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从二十五米高的地方往下看,海水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深不见底。

江莱深呼吸,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小时候第一次偷开父亲的车,在上海街头飙车,在酒吧买醉,在赛车场看乔卫东比赛,在会议室里怼张宏,在岛上和巴朗谈判……

这些画面串联起来,就是她的人生。从破坏到建设,从迷茫到坚定,从被保护到保护他人。

她准备好了。

后退几步,助跑,起跳——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风声在耳边呼啸。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变慢了。她看见蔚蓝的海面越来越近,看见白色的浪花,看见远处工地上工人们仰起的脸。

然后,“噗通”一声,身体没入海水。

冰凉,咸涩,但很舒服。她浮出水面,抹了把脸,听见岸上的欢呼声。

安全员开着摩托艇过来:“江总,感觉怎么样?”

江莱比了个oK的手势:“完美!”

回到岸上,工人们围过来,七嘴八舌:“江总太帅了!”“我们都吓死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莱笑着摇头,抬头看向跳台。阳光下,那个木制的平台显得很渺小,但对她来说,那是一个象征——象征她终于找到了释放能量的完美方式,也象征她完成了从“破坏者”到“建设者”的蜕变。

手机响了,是乔卫东发来的视频请求。江莱接起来,屏幕上是乔卫东的脸。

“听说你跳了?”乔卫东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江莱把手机转了一圈,让他看身后的跳台,“二十五米,爽翻了。”

“安全措施都检查过了?”

“检查了三遍。”江莱说,“乔卫东,你就不问问我怕不怕?”

“你怕吗?”

“不怕。”江莱很诚实,“反而很兴奋。那种自由落体的感觉,和在赛车场飙车不一样。飙车是追求速度,跳崖是拥抱重力。一个向外冲,一个向下沉,但都很……释放。”

乔卫东笑了:“那就好。不过下次,还是让专业试跳员先试。”

“知道啦。”江莱把手机转回来,“你什么时候来?开业典礼下周六。”

“一定到。”乔卫东说,“江莱,恭喜你。这个项目,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那是因为你给了我机会。”

“机会给了很多人,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乔卫东很认真,“是你自己的能力,让你走到了今天。”

江莱鼻子有点酸。她别过脸,假装看远处的海:“行了,别肉麻了。我这儿还有一堆事呢,挂了。”

挂掉电话,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海风吹过来,带着热带岛屿特有的湿润和芬芳。工地上,工人们继续忙碌,敲打声、吆喝声、海浪声,交织成一首充满生命力的交响曲。

江莱想起乔卫东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有破坏一切的能量,我只需要引导你把这种能量用在建设上。”

现在,她做到了。

这个岛,这个项目,就是她交给乔卫东、交给自己、交给世界的答卷。

不是证明,是成长。

而她,江莱,二十七岁,曾经的叛逆富家女,现在的海岛度假村创始人,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最舒服也最闪亮的活法。

这就是最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