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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狐妖:容我三思 > 第158章 尾声 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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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光阴,在涂山特有的、仿佛被苦情巨树温柔凝滞的时光里,悄然滑过。又是一个清冽的早晨,薄雾如纱,轻轻笼着涂山城的飞檐翘角。

翠玉灵提着一只精致的多层食盒,步履轻盈地来到了容容居住的独立小院前。门口的护卫瞧了,知道是翠玉灵来了,便没有拦。只在她到来之前,先派了一个人进府邸里去找平儿。

翠玉灵身为水蛭之王,涂山三姐妹情同手足,往来无需通传,是已经许久的事情了。

翠玉灵走进府邸不过数步,里边,平儿就急匆匆的走出来,刚一看见翠玉灵,正要打招呼时,平儿便被翠玉灵用一根纤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中含着惯有的、仿佛知晓一切秘密的温柔笑意。

“不必通传,我悄悄去就是。”

她摆了摆手,示意平儿不必惊动,自己则放轻了脚步,熟门熟路地穿过打理得清雅别致的前庭,朝着容容日常起居的内室走去。

甫一推开内室虚掩的门扉,一股混合着淡淡桃花冷酿醇香、新旧书卷气息,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男性的、清冽微苦药草味的复杂气息,便悄然拂面而来。

这气息与往日容容房中纯粹的清冷雅致截然不同,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漾开了层层隐秘的涟漪。

室内陈设依旧古朴考究,是容容习惯的样式,但几案上随意放置的、未及收起的炭炉与温酒陶壶,墙角多出来的一双沾了些许尘泥的男式靴子,以及软榻上略显凌乱、明显多铺了一层的锦被……种种细微痕迹,无不昭示着近日曾有第二人长久地在此盘桓起居。

翠玉灵翠色的眼眸微微流转,那洞察人心的温柔笑意里,便多了一丝了然与暧昧的弧度。

她心中已有猜测,能在容容的住所里留下如此鲜明生活痕迹的男子,普天之下,除了那几日以来,因沧盐州事返回涂山的令狐蕃离,又能是谁?前几日,他还上门请求她帮忙医治东方听池和裘良安,那时候他们还见过一面呢。

她知道回到涂山,他肯定会来见她,只不过,居然这么快就到这一步了?

她提着食盒,脚步放得更轻,如同灵猫般无声地挪向内里的卧房。轻轻推开雕花木门,室内光线柔和,带着晨间特有的宁静。

拔步床上,帷幔半垂,容容正侧身向内,睡得沉静。一头柔顺的青丝如云锦般铺散在枕上,露出的半边脸颊莹白如玉,只是那素日里总是微微上翘、带着三分算计弧度的嘴角,此刻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柔和,甚至……依稀透出一种翠玉灵前所未见的、褪去了所有防备与疏离的、近乎慵懒满足的松弛感,眉宇间那份属于少女的青涩似乎淡去些许,晕染开一抹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柔媚风致。

翠玉灵将食盒轻轻放在靠窗的小几上,动作轻盈地褪去绣鞋,竟也悄悄上了床榻,侧卧在容容对面,支着胳膊,就这般面对面、近距离地仔细端详着熟睡的好友。

她越看,眼中那抹促狭与暧昧的笑意便越深,还夹杂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怜爱。

时间静静流淌,直到窗外一缕格外明亮的晨光透过纱幔,恰好落在容容眼睑上。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初醒的眸中尚带着氤氲的水汽与懵懂,少了平日的精明剔透,倒显出几分罕见的娇憨。

待视线聚焦,看清近在咫尺、正笑眯眯盯着自己的翠玉灵时,容容显然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镇定,只是慵懒地眨了眨眼,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姐姐?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她话音未落,翠玉灵便倏地凑近,几乎鼻尖相触,温热的气息拂在容容脸上,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压低声音,用气音戏谑道:

“好呀,我们家容容……长大了,学会‘金屋藏娇’了?养了男人在房里,就连姐姐来了,都懒得起身迎一迎了?”

容容脸颊瞬间飞起两抹极淡的红霞,但神色依旧从容,只伸手轻轻推了翠玉灵一下,嗔道:

“姐姐胡说什么…….”

然而却并无多少恼意。

翠玉灵顺势嬉笑着躲开,又凑回来,两个相识数百年的好友便在这晨光熹微的床榻间,如同凡间少女般低声笑闹推搡了一阵。

翠玉灵故意去扯容容裹着的被子,容容则伸手去呵她痒,一时间,静谧的室内只余下布料摩擦的悉索声和压抑的轻笑声。

玩闹稍歇,翠玉灵才重新躺好,伸手轻轻抚上容容的脸颊,指尖温暖,眼神中的戏谑褪去,化作深切的怜惜与一丝探究:

“好了,不闹你了。说正经的……今日一早,我瞧见令狐蕃离带着他那两个受伤的部下,精神抖擞地出城往南去了。沧盐州那边……这就放他走了?你……舍得?”

容容闻言,眸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那抹初醒的慵懒柔媚悄然收敛,重新覆上她惯有的、令人难以捉摸的平静。她没有直接回答舍不舍得,只是微微垂眸。

翠玉灵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道:

“他刚回涂山那日,我可是听说了,狼狈得不成样子,若不是沧盐州大胜、权柄在握的消息天下皆知,简直像是被人打得丢盔弃甲、逃回来的败军之将。这才几日功夫?”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暧昧,凑到容容耳边,呵气如兰,

“如今却是神采奕奕,眸若朗星,连周身那股沉郁死气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嗯,怎么说,破而后立的锐气与沉凝。这人生的四大喜事之一,‘洞房花烛夜’,当真有如此奇效?能让人脱胎换骨至此?”

“姐姐!”

容容这次耳根都泛红了,羞恼地瞪了翠玉灵一眼,伸手去捂她的嘴,“越说越离谱了!”

翠玉灵笑着躲开,但眼神却认真地看着容容。她绕了这么一大圈,打趣是真,但更深层的,是关心。

她想知道,容容此番倾心交付,究竟得到了怎样的回应,未来又将是何种光景。

容容也渐渐回过味来,明白翠玉灵嬉笑调侃背后的关切之心。

她面上红晕未退,却已恢复了平日的从容,甚至带上了一点故作轻松的姿态,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边的梳妆台前坐下,铜镜中映出她清丽依旧、却似乎眉眼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风情的面容。

“姐姐既然都猜到了,还问什么。”

她拿起桌上的犀角梳,慢慢梳理着有些凌乱的长发,语气平缓,

“他心里伤的很重。第一天见到我的时候,发着高烧,喝了一口桃花酿,就哭的像个孩子。”

“他和我说,容容,叔父和我说,待到澜赦长大,便让我带着澜赦走,去继澜郗曾经的位置,继续拱卫保护他。我不依,说,我已经带了澜震澜郗走,澜郗不幸身死,倘若再带澜赦去,叔父,蕃离便不是人,是畜生了。”

容容轻声说着,翠玉灵静静地听。

“倒像是,熊千军会说的话。”翠玉灵低声说。

“是啊,像是熊叔会说的。”容容呢喃,“他还起身,用斧剁进木桌,说,若不是我年老,蕃离身边,应当我去亲身卫之。天下事难,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是我老了,身体被火烧坏了,蕃离,别逼叔父,过几年,带着澜赦去吧。蕃离和我说,他跪着,哭了一夜。”

“沧盐州的事,几年来平,又要几年来定呢?天下九州只有其一,又要几年来得呢?如今只一州,尚死八百忠烈之士,九州定鼎,伏尸又将几何?姐姐啊,苦难是会寒人的心的。而他的心里,已经因为寒冷有好多郁结的雪了。”

“他心中郁结的冰雪,总需有人来化。沧盐州的血,北府军的命,澜郗的死……压得他太狠了。若无人拉他一把,任他沉溺其中,才是真的完了。”

翠玉灵也跟了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容容手中的梳子,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那一头令人羡慕的青丝。梳齿划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你解了他的心结,助他重振旗鼓,这自然是好。”

翠玉灵的声音温柔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可是容容,你就这般放他走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要?他此番离去,前路注定是更汹涌的波涛,更艰险的征程。下一次……他再回到你身边,又会是什么时候?待到……定鼎天下之日么?”

铜镜中,容容梳理发丝的动作微微一顿。

沉默,在晨光与发丝的微香中蔓延。只有梳子滑动的细响,规律而清晰。

过了许久,容容才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笃定:

“他还年轻,姐姐。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余岁。定鼎天下……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四十年,他等得起,我也等得起。”

她抬起眼眸,望向镜中,也仿佛透过铜镜,望向遥远而未知的未来:

“我担心的,从来不是时间长短。只怕他……失了那份‘定鼎’的心气与担当。他是要做君王、皇帝的人,将来或许还会有更重的称谓……苍生之命,万民之望,皆系于他一身。这条路,注定孤独,注定艰辛,也注定……容不得他有半分软弱与长久沉沦。他必须站起来,必须往前走。”

翠玉灵梳发的手停了下来,从镜中凝视着好友平静却坚毅的侧脸:

“所以,你就用你自己……做了他重燃心火的薪柴?然后,便任由他带着这簇火种,再去燎原?”

容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里除了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还静静躺着一支样式极其简单、甚至有些拙朴的木簪,木质温润,隐隐有光华内敛,显然并非凡品,却也绝非涂山常见的精致物件。

她伸出手,拿起那支木簪,指尖细细摩挲着簪身简朴的纹路。

“昨夜……他临睡前,”

容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软与俏皮,“我提着他的耳朵,告诉他……”

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嘴角漾开一抹极浅、却真实动人的笑意。

“我说,‘令狐蕃离,你听好了。倘若真有那么一日,你成了什么天子帝胄,天下至尊,想请涂山的三当家去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后娘娘……’”

翠玉灵屏住了呼吸。

“光用一张嘴来哄,是万万不行的。”

容容的语气忽然变得清亮而坚定,如同玉石相击,“我要聘礼。”

“我要天下最贵、最重、也最难得到的聘礼。”

她的目光穿透镜面,仿佛穿透了时空,投向那个由她亲手推着、也必须由他自己去开拓的未来:

“我要你治下的世间,海晏河清,长治久安;我要百姓家中,仓廪充实,餐餐能见粟粒,岁岁不受饥寒;我要州县乡野,处处能闻朗朗书声,寒门子弟亦有青云之阶;我要你曾许诺过的、那条最难走的路上,人与妖,真能寻到共存互尊的方寸之地……”

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深远的涟漪:

“总之,令狐蕃离,我要一个大平盛世,一个你亲手开创的、真正配得上‘新天’二字的……煌煌大业。”

镜中,她的眼眸亮得惊人,那里面闪烁的,不是小女儿对情爱的缠绵期许,而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炽烈、也更为沉重的寄托与共生。

“那晚,他应了。”

容容最后轻轻说道,将手中那支朴素的木簪递给身后的翠玉灵。

“就用这个,帮我束发吧,姐姐。”

翠玉灵接过木簪,触手温润,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与承诺。

当年,那个少年日夜刻簪的真情犹在。

她看着镜中容容平静而坚定的容颜,心中那点担忧与唏嘘,忽然间便被一股更汹涌的感动与敬意所取代。

她终于明白了。

容容要的,从来不是朝朝暮暮的厮守,也不是后冠凤袍的尊荣。她要的,是将自己与令狐蕃离那艰难而伟大的理想彻底绑定,她要的是参与创造那个盛世的过程,并以那个盛世,作为他们之间最盛大、最无可替代的婚约与见证。

她放他走,不是放弃,而是将线放得更长,将期待埋得更深。她以自己为锚,稳住他差点倾覆的船舵;又以那个共同的“盛世”为灯塔,指引他劈波斩浪的航向。

这,便是容容的答案。

无声,却重逾千钧。

翠玉灵不再多言,只是温柔而细致地,用那支朴素的木簪,为容容绾起三千青丝。

晨光愈发明亮,洒在容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宁静,美丽,而又蕴藏着无法言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