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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论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 > 第422章 阴平孤途:绝境里的人心之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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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阴平孤途:绝境里的人心之秤

阴平道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邓艾拄着半截断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的苔藓上,冰冷的露水顺着头盔的缝隙渗进来,冻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身后,三万士兵像一条灰色的长蛇,在不见天日的密林里蜿蜒,咳嗽声、喘息声被浓雾裹着,散不出半丈远。

“将军,前面是摩天岭!”副将田续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甲胄早已被树枝划破,胳膊上渗着血,“向导说,这岭上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连猴子都难走……”

邓艾猛地停下脚步,拨开眼前的雾气。隐约可见的山巅像一头巨兽的脊背,横亘在云端,光秃秃的岩石上挂着尚未融化的残雪,在雾中泛着惨白的光。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不少人已经瘫坐在地上,嘴里啃着冻硬的麦饼,眼神里是掩不住的绝望。

“凿山开道,搭桥越涧!”邓艾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拔出腰间的横刀,对着身边一块突出的岩石劈下去,火星溅起的瞬间,他吼道,“过了摩天岭,成都就在眼前!谁第一个踏上蜀地的土地,赏黄金百两,封千户侯!”

士兵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却很快又黯淡下去。黄金和爵位,此刻远不如一口热水、一块干饼来得实在。可他们不敢违抗——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将,从沓中一路追到阴平,早已用无数场血战证明了自己的铁腕。

一、险途上的天平:生与死的抉择

阴平道本不是路。

早在汉武帝时期,张骞通西域时曾派人探寻过这条连接陇蜀的捷径,可终因山势太险而放弃。后来诸葛亮北伐,特意在此设了七处烽火台,防备魏军从这里偷袭,只是随着蜀汉国力渐衰,这些烽火台早已荒废,只剩下断壁残垣,被藤蔓死死缠住。

邓艾选择这条路,本就是一场豪赌。

三个月前,在洛阳的军帐里,司马昭指着地图上的阴平道,问诸将谁敢走时,满帐寂静。只有邓艾站了出来,他抚摸着地图上那道纤细的线条,说:“蜀人恃剑阁之险,必不防阴平。若从这里出奇兵,直插成都,可收奇效。”

那时的他,信心满满。可真正踏上这条路,才知道什么叫“绝境”。

摩天岭的西侧是万丈悬崖,士兵们只能用绳索捆住彼此的腰,像壁虎一样贴着岩壁挪动。有个年轻的士兵脚下一滑,惊呼还没出口,就坠入了云雾深处,连一声回响都没留下。队伍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邓艾却只是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冰冷的坚定。

“把辎重都扔了!”他下令,“每人只带三天干粮,轻装前进!”

田续急了:“将军,没了辎重,万一……”

“没有万一!”邓艾打断他,“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拿下成都!”

士兵们开始丢弃甲胄、粮草、甚至连伤兵都被留在了路边——不是无情,是实在带不动了。一个断了腿的老兵拉着邓艾的裤脚,哭着说:“将军,给我留把刀,我不想被野兽啃了……”

邓艾别过头,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水壶递给他,里面还有小半壶酒。“等着,我会回来接你。”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发颤。

他知道这是谎言。踏上这条路,就没打算回头。

可奇怪的是,扔掉辎重后,队伍的速度反而快了。或许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士兵们眼里的绝望渐渐被一种疯狂的渴望取代——他们想活着走出这片山,想看看成都城里的繁华,想把那些蜀人踩在脚下,抢回属于自己的生路。

人心,有时就是这样。在绝境里,恐惧和贪婪会拧成一股绳,推着人往前走,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二、江油关的裂痕:守与降的权衡

江油关的守将马邈,此刻正坐在城楼上喝着闷酒。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和成都的雨没什么两样,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他手里捏着一封刚收到的书信,是成都城里的好友寄来的,信里说黄皓又在朝堂上排除异己,连大将军姜维的家人都被软禁了。

“一群废物!”马邈将酒杯摔在地上,碎片溅起的酒渍溅在他的官服上。他本是蜀汉开国功臣马岱的孙子,自小立志报国,可这几年在江油关待着,眼看着朝政一天天败坏,心里的火气早就憋不住了。

上个月,他派去成都求援的使者回来,说黄皓把他的求援信扔在一边,还说“江油关不过是座小破城,丢了也无妨”。那一刻,马邈心里就凉了半截。

“将军,城外好像有动静!”亲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马邈猛地站起来,冲到箭楼边。浓雾里,隐约能看到一些晃动的人影,穿着魏兵的甲胄,却一个个衣衫褴褛,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魏兵?他们怎么会从阴平道来?”马邈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手里只有三千守兵,连像样的攻城器械都没有,根本挡不住敌军。

“将军,开城门吧!”一个老兵凑过来说,“咱们守着这座孤城,成都那边连个援兵都没有,何苦呢?”

“是啊将军,”另一个士兵附和道,“听说魏兵一路过来,没少杀人,可咱们要是降了,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马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马家世代为汉臣,宁死不可降曹。”可父亲没说过,当朝廷早已不把他们当臣子时,该怎么办。

他望着城下那些魏兵,他们正举着简陋的盾牌,一步步逼近。为首的那个老将,虽然须发皆白,眼神却像鹰隼一样锐利,正死死盯着城楼。

“将军,再不决定就晚了!”亲卫急得直跺脚。

马邈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成都城里的后主刘禅,正和黄皓嬉笑打闹;看到了姜维在剑阁苦苦支撑,却得不到半点支援;看到了江油关的百姓,正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开城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降吧。”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邓艾带着士兵冲了进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马邈,没有想象中的得意,反而叹了口气。“你本可以战死的。”他说。

马邈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战死?为谁而死?”

邓艾沉默了。他忽然明白,自己能拿下江油关,不是因为士兵有多勇猛,而是因为这座关隘的人心,早就被蜀汉自己的朝廷蛀空了。

三、绵竹的血:最后的挣扎与崩塌

绵竹关的守将,是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

当江油关失守的消息传来时,诸葛瞻正在灯下看着父亲的《兵要》。他的手指在“用兵之道,攻心为上”的字句上划过,忽然觉得一阵无力。

“父亲,孩儿不孝。”他对着墙上的画像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披上了甲胄。

他手里有七万兵马,都是从成都调来的禁军,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可他心里清楚,这些士兵大多是富家子弟,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见过真正的战场?

“将军,邓艾兵少,又疲惫不堪,我们不如趁其立足未稳,主动出击!”副将黄崇建议道。

诸葛瞻摇摇头:“不可。绵竹是成都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能死守。”

他知道自己没有父亲那样的军事才能,只能用最稳妥的办法。可他没想到,士兵的溃败会来得如此之快。

两军刚一交锋,蜀汉的前锋就被邓艾的残兵冲垮了。那些魏兵像疯了一样,嘴里喊着“冲啊,杀进成都有活路”,手里的刀劈砍得毫无章法,却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

诸葛瞻亲自擂鼓助威,可鼓声再响,也挡不住士兵后退的脚步。有个年轻的士兵扔下兵器就跑,嘴里喊着“我不想死”,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逃跑,阵型瞬间溃散。

“拦住他们!”诸葛瞻拔出佩剑,斩杀了一个逃兵,可根本无济于事。

黄崇冲到他身边,浑身是血:“将军,大势已去,快撤吧!回成都,再做打算!”

诸葛瞻望着漫山遍野的溃兵,又看了看远处邓艾的中军大旗,忽然笑了。“我生为汉臣,死为汉鬼。”他说,“父亲在天之灵,看着吧。”

他调转马头,独自一人冲向魏兵的阵营。乱箭射来,他的身体像筛子一样被穿透,却始终没有倒下,直到最后被马蹄踏成肉泥。

黄崇捡起诸葛瞻的佩剑,对着剩下的士兵喊道:“愿随我死战者,跟我来!”

回应他的,只有寥寥数人。

绵竹关破的时候,邓艾站在关楼上,看着脚下的尸体,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他打了一辈子仗,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不是败在兵力,不是败在谋略,而是败在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将军,成都就在前方了。”田续兴奋地说。

邓艾点点头,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他想起了江油关的马邈,想起了绵竹关的诸葛瞻,想起了那些望风而逃的蜀兵。他忽然明白,蜀汉的灭亡,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当一个王朝失去了让人为之奋战的理由,它的崩塌,不过是时间问题。

四、人心如秤:称量出的兴亡

成都城外的洛水,依旧缓缓流淌。

后主刘禅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尘埃滚滚,知道邓艾的大军到了。黄皓在一旁哭哭啼啼:“陛下,要不我们逃去南中吧?霍弋将军还在那里……”

刘禅摇摇头,他累了。这些年,他听够了“兴复汉室”的口号,看够了朝堂上的争吵,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传旨,准备降书。”他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消息传到剑阁,姜维正在与钟会对峙。当士兵把后主的降书递给他时,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忽然捂住脸,哭得像个孩子。“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

而在阴平道的密林里,那个被留下的断腿老兵,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欢呼声。他知道,魏兵赢了。他举起邓艾留下的那把刀,却没有刺向自己,而是砍断了捆住自己的绳索。“活下来,总能找到回家的路。”他喃喃自语,拖着断腿,一步一步向山下挪去。

历史的天平,从来不是由兵力和谋略称量的,而是由人心。

当蜀汉的庙堂失去了清明,江湖失去了归心,将士失去了斗志,哪怕没有邓艾的阴平奇袭,没有钟会的剑阁强攻,它也终会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悄无声息地崩塌。

就像阴平道上那些被藤蔓缠死的烽火台,曾经再坚固,也挡不住岁月的侵蚀,挡不住人心的离散。

邓艾走进成都城的那天,阳光很好。百姓们跪在路边,面无表情,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或许对他们来说,谁当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一口饭吃,能安稳地活下去。

而这,恰恰是蜀汉最后没能给他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