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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论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 > 第421章 气数终尽:从庙堂到江湖的崩解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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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气数终尽:从庙堂到江湖的崩解之兆

成都的雨,已经连续下了半月。

丞相府的屋檐下,水珠串成了帘,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混着庭院里残菊的气息,酿出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姜维披着件半旧的锦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出师表》拓本,墨迹在湿气里晕开了些许,像极了他此刻混沌的心绪。

“大将军,洛阳来的密信。”亲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姜维接过那卷用油布裹紧的竹简,指尖触到冰凉的潮气,仿佛摸到了洛阳城的寒意。展开来看,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钟会大军已过骆谷,邓艾正督率部曲偷渡阴平,而朝堂之上,黄皓正拿着后主刘禅新批的“屯田令”,将南中七郡的粮草尽数调往成都,美其名曰“拱卫京畿”。

“屯田令?”姜维猛地将竹简拍在案上,锦袍下的手攥得发白,“南中是我军最后的粮仓,把粮草调回成都,是要让前线将士喝西北风吗?”

亲卫垂着头不敢应声。他知道大将军此刻的怒火,并非只冲着一纸诏令。自延熙十九年段谷之败后,蜀军的锐气便像被这连绵阴雨泡透了的弓弦,再难绷起从前的力道。更要命的是,朝堂里的那股子“气”,早就散了。

一、庙堂之上:从“相父”到“近侍”的权力塌陷

建兴十二年的那个秋天,与此刻截然不同。

那时诸葛亮刚在五丈原病逝,消息传回成都时,刘禅正攥着相父留下的《后出师表》,指尖在“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字句上反复摩挲。满朝文武跪在太极殿外,哭声震得檐角的铜铃乱响,却没有一人敢提“降”字。

那时的朝堂,是有“主心骨”的。诸葛亮在时,上至天子,下至小吏,皆知“兴复汉室”是唯一的目标。即便是他病逝后,蒋琬、费祎相继执政,虽用兵谨慎,却也守着“以攻为守”的底线,朝堂之上,武将有姜维、王平等沙场宿将,文臣有董允、陈祗等忠直之辈,内外相安,法度井然。

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维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想起了延熙七年董允的病逝。那位以“严正”着称的侍中,在世时死死盯着黄皓,让这个宦官连靠近后主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可董允一死,陈祗接任侍中,为了巩固自身地位,竟开始与黄皓暗中勾结。

“陈侍中当年若能学董公半分刚直,何至于此?”姜维低声叹息。陈祗虽是能臣,却少了董允的风骨,他纵容黄皓干预朝政,只为换取后主对自己的信任,却不知这就像在堤坝上凿开了一道细缝,起初看似无妨,待洪水来时,便再难堵住。

景耀元年,陈祗病逝,黄皓彻底没了约束。这个曾被董允斥为“小人”的宦官,开始以“侍奉天子”的名义,将触手伸向朝堂的各个角落。他排挤忠良,安插亲信,甚至连军中将领的任免,都要先经他点头。

去年冬天,南中都督霍弋上表,请求率部入成都协防,黄皓却拿着后主的手谕回复:“敌兵尚远,何必惊扰百姓?”霍弋在南中经营十余年,麾下蛮兵骁勇善战,本是抵御魏军的一支劲旅,就因黄皓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困守南中,动弹不得。

“天子年幼时,赖相父辅政;如今亲政,却被庶宦蒙蔽。”姜维想起三个月前回成都述职,见到后主时的情景。刘禅斜倚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黄皓献的玉如意,谈及前线战事,只淡淡一句:“有大将军在,朕无忧矣。”可转身就听信黄皓的谗言,将粮草调走大半。

庙堂之上的“气”,早已从“兴复汉室”的壮志,变成了“苟且偷安”的惰性。当黄皓的党羽在朝堂上高呼“蜀魏同源,何必相攻”时,那些曾跟着诸葛亮出祁山、跟着姜维战洮西的老臣,要么被排挤得告老还乡,要么只能沉默着低下头——他们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二、江湖之间:民心离散的无声溃堤

成都城西的锦官城,往日里织机声昼夜不息,蜀锦经由这里远销魏吴,是蜀汉重要的财源。可如今,姜维路过时,却见半数织坊都关了门,门前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

“张老丈,怎么不开工了?”姜维勒住马,问向路边一位摆摊卖茶的老汉。

张老汉抬头见是姜维,忙起身作揖,叹了口气:“大将军有所不知,前几日黄公公的人来收‘锦税’,说是要给宫里添置新绸缎,税率比往年翻了三倍。织户们交不起税,只能停工了。”

“岂有此理!”姜维怒拍马背,“蜀锦乃军国之需,岂能为后宫奢靡所累?”

张老汉摇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奈:“大将军,这几年税是越收越重了。先是军粮,后是锦税,上个月连菜农都要交‘市肆钱’。百姓们都说,当年诸葛丞相在时,虽也征兵征粮,却从不滥征,还教我们种水稻、织锦,日子虽苦,心里有盼头。如今……”

他没再说下去,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比任何抱怨都更让姜维心惊。

民心,是比粮草更重要的根基。诸葛亮在世时,深知“民为邦本”,他在汉中推广屯田,让士兵与百姓共同耕种,既解决了军粮问题,又让百姓得了实惠;他平定南中后,不设苛政,反而教当地人纺织、冶铁,南中百姓感念其恩,终蜀汉一朝,鲜有叛乱。

可到了后主后期,朝政腐败,官吏贪墨成风。黄皓的党羽在地方上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连偏远的汶山郡,都有官吏将赈灾粮倒卖牟利。去年冬天,蜀郡有数百流民涌入成都,黄皓却以“恐生疫病”为由,命人将他们驱逐到城外,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

“百姓不怕苦,怕的是苦得不值。”姜维想起当年在沓中屯田时,一位老兵说的话。那时蜀军虽常处困境,可士兵们知道,他们打仗是为了“兴复汉室”,为了让家人过上安稳日子。可现在,连最普通的士兵都在私下议论:“我们在前线拼命,后方却有人把军粮拿去换金银,这样的仗,打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上个月,阴平道传来消息,邓艾的先头部队翻过山岭时,竟有当地的山民为其引路——不是因为山民亲魏,而是因为蜀汉的地方官常年欺压他们,早已失了民心。这些世代居住在深山里的百姓,不懂什么“汉贼不两立”,他们只知道,谁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就帮谁。

江湖之间的“气”,就像这连绵的秋雨,一点点浸透了蜀汉的根基。当百姓不再相信“兴复汉室”的口号,当士兵不再愿意为朝廷卖命,这座看似坚固的大厦,早已从内部开始腐朽。

三、将帅之困:独木难支的末路悲歌

夜色渐深,姜维仍在灯下查看军情图。案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他鬓边的白发——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自归附蜀汉以来,大小百余战,身上的伤疤比军功章还多,可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力。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廖化。这位从黄巾起义时就从军的老将,如今是蜀汉为数不多能与姜维同心的将领。

“大将军,沓中那边传来消息,魏将诸葛绪已率三万兵堵住了归路。”廖化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将士们连日作战,粮草快断了,不少人开始想家了。”

姜维沉默着点头。他知道廖化没说出口的话——军中早已人心浮动。自段谷之败后,蜀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这些年虽经补充,可新兵多是强征来的百姓,缺乏训练,更无死战之心。而像廖化、张翼这样的老将,年事已高,难堪大任;年轻将领中,又鲜有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这并非蜀汉无人,而是人才选拔的渠道早已被堵塞。黄皓掌权后,任人唯亲,只要肯依附他,哪怕是只会溜须拍马的无能之辈,也能身居高位。而那些真正有才干的人,要么被排挤,要么干脆选择归隐。

比如柳隐,这位在汉中之战中屡立奇功的将领,因不愿依附黄皓,被调任巴东太守,远离了前线;再比如罗宪,本是姜维看中的后起之秀,却因弹劾黄皓的党羽,被贬到永安,守着一座孤城。

“当年丞相在时,不拘一格降人才,哪怕是降将,只要有能力,也能委以重任。”姜维望着案上诸葛亮的画像,喃喃自语,“可如今,有才者不得用,无才者居高位,这仗,如何能打?”

廖化叹了口气:“大将军,要不……回成都吧?死守沓中,不是办法。”

回成都?姜维苦笑。他何尝不想回去?可回去又能如何?黄皓视他为眼中钉,早已在后主面前说了他无数坏话,若此时回成都,恐怕不等魏军打来,自己就先被黄皓构陷了。

“文渊(廖化字),你还记得建兴六年,丞相第一次北伐时的情景吗?”姜维忽然问道,“那时我们出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望风而降,关中震动。百姓们提着酒浆来迎王师,说‘汉兵回来了’。”

廖化的眼眶红了:“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时的士兵,一个个像打了鸡血,哪怕饿着肚子,也喊着要杀回长安。”

“可现在……”姜维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们还有那样的锐气吗?还有那样的民心吗?”

帐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油灯的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四、气数:一种看不见的崩塌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结局敲着丧钟。

姜维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成都城的方向。他知道,蜀汉的灭亡,从来不是因为魏军有多强大,也不是因为自己北伐耗尽了国力——若是君臣同心,百姓归心,即便国力稍弱,也能像当年的刘邦守汉中那样,坚守待变。

可现在,庙堂之上,天子昏聩,宦官专权,忠良遭斥;江湖之间,百姓困苦,民心离散,怨声载道;军中将士,粮草匮乏,士气低落,将星凋零。这从内到外的腐朽,就像一棵被蛀空了的大树,哪怕没有狂风,也终有一天会自己倒下。

所谓“气数”,或许就是这样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真切感受到的东西。它是朝堂上的清明之气,是百姓心中的希望之气,是将士们的勇武之气。当这些“气”一点点消散,一个王朝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全军拔营,向剑阁靠拢。”姜维转过身,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守住这最后的防线。”

他知道这或许是徒劳,就像一个人试图用双手扶住即将倒塌的大厦。可他是姜维,是诸葛亮选定的继承者,是那个在降书上写下“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的蜀汉大将军。

至少,他要站着死去,站在这片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土地上。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成都城里的后主刘禅,此刻或许正依偎在嫔妃怀里,听着黄皓说些“魏军不过是来游猎”的谎话。而远在阴平道上的邓艾,正带着他的士兵,踩着泥泞,一步步逼近这座即将陷落的孤城。

历史的车轮,在这一刻,发出了沉重的碾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