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枢纽内，时间仿佛凝固。
“顾凡”的指尖，萦绕着一丝纯粹的，代表着终极寂灭的黑色能量，即将触碰到那块平平无奇的地砖。
刘振国等一众工程师，脸上洋溢着的是即将见证奇迹的狂热与崇拜。
下一瞬。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整个能源枢纽核心，那颗散发着蓝色辉光的巨大能量心脏，在一瞬间，熄灭了。
所有光芒褪去。
随之而来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不带任何温度的，纯白。
数以万计的检修灯、备用照明、状态指示灯，在同一时刻被强制点亮，将整个庞大的空间映照得惨白一片，所有影子都被驱逐得无所遁形。
嗡。
那是一种无法用耳朵听见，却能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低频共振。
【东海龙眼】这台庞大战争机器的所有零件，从一颗螺丝钉到一个阵法核心，在这一刻，全部进入了“盘点冻结”状态。
能源，被从根源上切断了。
“顾凡”指尖那缕即将种下毁灭奇点的黑色能量，滋啦一声，无声地湮灭在空气中，连一粒尘埃都没能掀起。
他僵住了。
完美的伪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这不对劲。
这台机器，这台他即将彻底吃干抹净的“餐盘”，脱离了掌控。
还没等他分析出变故的源头。
嗤！
他脚下那块目标地砖，那块价值三千万积分的阵法节点，猛地向上射出一道纯白色的光柱！
那光柱没有丝毫温度，不带任何杀伤力。
它只是精准地，将“顾凡”完全笼罩。
这不是攻击。
这是标记。
是审计。
是苏晚晴亲手编写，专门针对“信息态”存在的最终解码程序，“信息锚定”！
光柱之中，“顾凡”的身躯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他那身挺拔的作战服，他那张与顾凡别无二致的面孔，他那完美无瑕的气血波动，都被这道白光无情地穿透，解析。
一层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混乱、怨恨与毁灭气息的黑色雾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被强行剥离出来，死死缠绕着他的身体。
他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斩妖司司主。
他成了一个被纯白光柱钉在原地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怪物。
“这……这是什么？”
“司主……司主的身上……”
“妖气！不！比妖气更邪恶！这是……”
刘振国和一众工程师脸上的狂热与崇拜，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化为无法理解的惊恐与茫然。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自己信仰的图腾，在眼前变成了一个不可名状的邪魔。
“放肆！”
一声怒吼，不再是顾凡那沉稳的嗓音，而是一种混合了无数怨毒意念的尖啸，直接在所有人的精神层面炸响。
被彻底识破的顾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怒。
他要毁了这里！
毁掉这些看到了他真面目的蝼蚁！
他猛地抬手，恐怖的黑色能量再次汇聚，试图将整个能源枢纽彻底引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整个【东海龙眼】基地，在他的感知中，变成了一个绝对的能量真空。他就像一个被拔掉电源的电器，除了自身储存的那点可怜电量，再也无法从外界汲取到一丝一毫的能量。
他被关进了一个铁盒子里。
一个由他最看不起的，会计的“账本”，亲手打造的铁盒子。
“刘总工。”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惊骇的人群后方传来。
赵瑞缓缓走上前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那副标志性的讨好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的平静。
他越过呆若木鸡的刘振国，直面那个在光柱中疯狂挣扎的怪物。
“现在，请相信我的数据。”
刘振国身体剧烈一颤，他看着赵瑞的背影，又看看那个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司主”，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愧与悔恨几乎要将他这位工程学泰斗当场冲垮。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那四十年的经验，在那份三百一十二页的报告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毛虫……”
光柱中，顾梵那怨毒到极点的意念，精准地锁定了赵瑞。
“也敢坏我大事！”
他放弃了无谓的破坏。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
再不走，等真正的顾凡赶到，就真的走不了了。
嗡！
他的身体在光柱中猛地收缩，化作一道纯粹的黑色影子，无视了所有的物理法则与空间阻隔，瞬间融入了合金墙壁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句在赵瑞脑海中不断回荡的，充满杀意的诅咒。
光柱散去。
能源枢纽内，刺耳的最高级别战斗警报，终于迟迟响起。
但战斗，已经结束了。
赵瑞的身体晃了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双腿有些发软。
赢了。
自己用一个小数点，一场豪赌，把那个神一样的存在，逼退了。
他扶着旁边的控制台，慢慢地直起身。
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与自豪，从胸腔深处轰然炸开，冲垮了所有的恐惧与后怕。
他看着顾梵消失的地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到极致的，扬眉吐气的笑容。
算盘，也能杀人。
不，比杀人更诛心。
“赵总管。”
加密通讯频道里，传来了苏晚晴一如既往清冷，却似乎带着一丝极细微波动的通报。
“损失报告已生成。本次‘审计’行动，共计冻结斩妖司及华夏国资三千七百二十亿，直接经济停摆损失一百九十三亿。”
赵瑞的心提了一下。
“但是，”苏晚晴顿了顿，“根据我的模型推演，成功避免了【东海龙眼】基地百分之九十三点七的结构被‘信息态抹除’，挽回潜在损失……无法估量。”
“你赢了，会计。”
赵瑞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靠在控制台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而此刻，整个【东海龙眼】基地的内部通讯网络，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目睹了能源枢纽那一幕的工程师，所有从最高机密文件中得知了部分真相的基地军官，都陷入了一种混杂着敬畏与荒诞的震撼之中。
“我的天……赵总管他……他用一份报告，把一个我们都看不见的敌人给逼走了？”
“什么叫数据就是真理？这就叫数据就是真理！”
“我再也不敢说会计只会算账了，这他妈算的是敌人的命啊！”
“我听说，他为了那百分之零点一三的误差，跟刘总工拍了桌子，还差点被送上军事法庭！”
“嘶……这是何等的魄力！”
不知是谁，在斩妖司内部的匿名论坛上，发出了一个帖子。
标题是：《此战过后，谁敢横刀立马？唯我赵大总管！》
下面，一条被点了无数赞的回复，迅速被顶到了最高。
“什么总管？格局小了！经此一役，当尊一声：国士无双赵会计！”
这个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敬畏的称号，在短短几分钟内，传遍了整个斩妖司。
国士无双。
赵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