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走在【东海龙眼】深海基地的合金通道里，腰杆挺得笔直。
这辈子都没这么直过。
沿途遇到的每一位工程师，每一名全副武装的军官，无论之前对他多么不屑，此刻都会远远地停下脚步，立正，然后用一种混杂着敬畏与匪夷所思的姿态，向他敬礼。
“赵国士。”
一声声的称呼，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国士。
国士无双。
他赵瑞，一个精于算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官僚胚子，居然有一天能跟这四个字挂上钩。
爽。
太他妈爽了。
这种感觉，比贪了几个亿的款子还让人上头。
他脸上挂着谦逊得体的微笑，对着每一个向他致敬的人点头示意，心里却在疯狂盘算。
等回到总部，必须让后勤部重新设计一套制服。我的这套，得在领口用金线绣上一个算盘。不，得绣两个，交叉的，这样才有气势。
斩妖司最高指挥中心。
气氛与赵瑞的好心情截然相反，凝重得仿佛空气都变成了铅块。
苏晚晴，于刚，以及斩妖司最高级别的几位参谋，围坐在巨大的全息会议桌旁。
桌子中央，漂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代表着“幽灵事件”的红色数据模型。
“复盘结束。”
苏晚晴摘下了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这个动作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一下。
“结论很明确。顾梵的能力，不是破坏，不是侵蚀，而是‘信息态抹除’。”
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通俗点讲，他不是在拆我们的长城，他是在用橡皮擦，把我们的长城从这个世界上，直接擦掉。”
嘶。
指挥中心里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物理防御，在他的能力面前，就是个笑话。
于刚这位铁血军人，此刻的面庞也绷得死紧。他习惯了用大炮和拳头解决问题，可现在，敌人是一串看不见摸不着的代码。
“那我们该如何防御？总不能坐以待毙！”于刚一拳砸在桌面上。
“任何物理层面的加固都是无意义的。”苏晚晴的回答，浇灭了所有人最后一丝侥幸。“我们给他准备的菜越丰盛，他只会吃得越快。”
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
逼退了顾梵又如何？那只是因为他吃自助餐的时候，被服务员发现他浪费粮食，暂时赶出了餐厅而已。他随时可以再回来。
这种无力感，比面对亿万妖兽大军更让人绝望。
“他下一次的目标，不会是【黑色长城】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循声望去，赵瑞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指挥中心。他一改往日那副点头哈腰的谄媚姿态，径直走到会议桌旁，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
一张巨大的华夏社会运转结构图，取代了那个红色的数据模型。
“【黑色长城】是骨骼，是肌肉。但一个人的要害，永远是心脏和大脑。”
赵瑞的指尖，点在了代表着“金融系统”与“能源网络”的两个核心节点上。
“啃不动骨头，他就会来喝血，来吃脑髓。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我们文明的根基。而这些地方，比【东海龙眼】的防御，脆弱一百倍。”
他冷静的分析，清晰的逻辑，让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于刚看着这个曾经他最瞧不上的“会计”，第一次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算盘，打的不仅仅是钱。
他打的是国运。
就在众人被赵瑞这番话震慑，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对策时。
呜——呜——呜——
一阵撕心裂肺的，最高优先级的全球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基地！
不是斩妖司内部的警报系统！
是全球所有国家，所有军事基地，所有民用网络，在同一时刻被强制激活的，末日警报！
指挥中心内，所有的屏幕，无论大小，无论功能，在一瞬间被强制切换。
画面不再是数据，不再是地图。
而是一片被核辐射污染的，位于北冰洋深处的，寸草不生的死亡岛屿。
一座废弃的，锈迹斑斑的核潜艇指挥塔，成为了画面的中心。
一个人影，站在那座指挥塔的顶端。
黑色的龙纹皇袍，头戴平天冠，那张与顾凡一模一样的脸上，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蔑视与疯狂。
顾梵。
他不再是幽灵，不再是影子。
他第一次，以最清晰，最无可辩驳的姿态，出现在了全世界所有人的面前。
“人类。”
他的意念，通过所有频道，直接在每一个智慧生命的脑海中响起。
“你们的挣扎，我看腻了。”
他张开双臂，拥抱着身后那颗因核爆而升腾，被冻结在时光中的蘑菇云废墟。
“从今日起，吾【妖皇庭】立【万妖殿】，立于世界之巅。”
“我将赐予万物进化的权力，我将赋予群兽言说的智慧。所有匍匐于大地，翱翔于天空，潜游于深海的同胞，加入我，你们将成为这个星球新的主人。”
“至于你们……”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带着无尽的嘲弄，扫过每一个正在观看直播的人类。
“你们所谓的‘守护’，不过是抱着弱者一同溺死的懦弱。你们的文明，建立在自欺欺人的平等之上，早已腐朽不堪。优胜劣汰，这才是宇宙唯一的真理。”
他不再偷袭。
他不再搞破坏。
他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
这是一场阳谋。
一场对全世界所有妖兽发出的，公开的招募令。
也是对全人类下达的，最终的死亡判决书。
为了证明他的话语并非虚言，为了展示他所赐予的“恩典”。
镜头下移。
一头体型巨大，足有十几米高，浑身覆盖着厚厚冰甲的变异北极熊，正匍匐在他的脚下。
超凡境巅峰的气息，让屏幕前的许多武者都感到窒息。
“见证，新时代的第一次加冕。”
顾梵将手，按在了那头变异北极熊的头顶。
“以我之名，赐汝新生。”
轰！
无穷无尽的，代表着毁灭与终极进化的黑色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灌入巨熊的体内！
“吼——！！！”
一声不似任何生物能发出的，混杂着极致痛苦与狂暴的嘶吼，响彻云霄。
直播的画面血腥而残暴。
巨熊的身体像是被吹气球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
咔嚓！咔嚓！
它体内的骨骼在黑气的强制催化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与重组声。厚重的冰甲被撑裂，肌肉纤维寸寸断裂又野蛮地再生，鲜血混合着冰碴四处飞溅。
这是一场最野蛮，最原始的，强制进化！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被这地狱般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最终，那头巨熊挺过了这地狱般的改造。
它的嘶吼停止了。
它缓缓地站起身，原本十几米的身躯，此刻暴涨到了近三十米高，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
它身上所有伤口都在瞬间愈合，破碎的冰甲化为更加狰狞，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骨铠。
最令人恐惧的，是它的双眼。
那里面不再是野兽的浑噩，而是亮起了充满了智慧，狡诈，与无尽残暴的，猩红色的光。
它的气息，已经悍然突破了超凡的桎梏，踏入了裂地境！
“很好。”
顾梵满意地点点头，他的声音再次响彻世界。
“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的第一位王。”
“赐汝名号，【凛冬之王】。”
直播的画面，在这一刻，开始缓缓变暗。
最后，只剩下顾梵那双黑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穿透了亿万里的时空，精准地“看”向了斩妖司的方向，看穿了昆仑山脉，落在了那个正在闭关的，真正的顾凡身上。
“这，只是一个开始。”
“顾凡，你的幼儿园，能挡住我即将席卷世界的铁骑吗？”
画面，彻底变为一片漆黑。
全球妖气，在这一刻，冲天而起，疯狂涌动。
一个全新的，血腥的时代，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