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观察室内，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十个小时。
屏幕上的数据曲线，平滑得像一条死人的心电图。
赵瑞额角的汗珠汇聚，滑落，滴在冰凉的控制台上。他抬手抹去，手背却又被新的冷汗浸湿。
完了。
这次真的玩脱了。
他不是在赌自己的前途，他赌上的是整个【东海龙眼】，是华夏未来三百年的国运。输了，他就是千古罪人，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连骨灰都得拿去填海。
身旁的苏晚晴纹丝不动，她的人就和她的功法一样，冷静到不近人情，仿佛一座正在高速运算的活体超算。
就在赵瑞的神经即将被这死寂绷断的瞬间。
呜——呜——
基地内，响起的不是他预想中的战斗警报，而是一种优先级更高，代表着最高级别通行许可的提示音。
紧接着，广播系统传来一个因极度激动而变调的通报。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斩妖司司主，顾凡都督，亲临【东海龙眼】基地视察！”
轰！
赵瑞的大脑一片空白。
顾凡？
他怎么会来？
指挥中心的大门被猛地撞开，头发花白的刘振国总工带着一群工程师冲了进来，他们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刘振国几乎是指着赵瑞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赵总管！你听到了吗！司主！是司主亲自来了！”
他一把夺过旁边工程师的平板，狠狠砸在赵瑞面前的控制台上，屏幕上赫然是顾凡通过第一道闸口的实时监控画面。
“你不是说有内鬼吗？你不是说有幽灵吗？现在司主来了！你告诉我，内鬼在哪儿？！”
“你这个只会看数据的疯子！差点毁了整个基地！你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工程师们的讥讽和嘲弄汇成一片潮水，要将赵瑞彻底淹没。
赵瑞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死死锁在监控画面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身形挺拔，步履沉稳，气血波动……与斩妖司中央数据库的记录分毫不差。
虹膜验证，通过。
基因序列比对，通过。
气血印记扫描，完美匹配。
苏晚晴的最高权限监控系统，从头到尾，亮起的都是代表绝对安全的绿色。
他完美无瑕。
完美到……像一个赝品。
面对着刘振国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他好戏的姿态，赵瑞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对着加密通讯频道里的苏晚晴，只说了一句话。
“他演的越像，就说明他越心虚。”
“鱼，上钩了。”
顾凡的到来，让整个【东海龙眼】基地沸腾了。
他在刘振国等一众工程学泰斗的簇拥下，走在基地的核心通道里。万众瞩目，如同神明降临。
视察过程无可挑剔。
“这里的灵能输导线路材质可以再优化，用掺入百分之三的‘星尘砂’代替‘赤炼铜’，能耗可以降低百分之零点八，但稳定性会提升百分之五。”
他随手指点，一语中的。
刘振国先是一愣，随即拿出平板飞速演算，最后脸上露出惊为天人的拜服。这个细节，连他这个总设计师都忽略了。
“第七阵列的能量回路过于冗长，在战时高负荷运转下，有百分之三十二的可能会因为能量过载而崩溃。建议增加一个并联的备用回路。”
“这里，这里的结构支撑可以再加固，模型显示在七级以上的冲击下存在断裂风险。”
他的每一句点评，都精准、专业，充满了对整个工程的深刻理解。
工程师们看向他的背影，充满了崇拜与敬畏。
这，就是斩妖司的司主！
这，就是带领人类对抗妖兽的传奇！
只有赵瑞，跟在人群的最后，浑身冰冷。
这些建议太完美了。完美到像是一个拿着标准答案的学生，在指出另一个学生的作业错误。
真正的顾凡，会鼓励创新，会允许试错。
而眼前这个，他只追求绝对的，冰冷的，毫无瑕疵的正确。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司主亲临指导的荣幸中时，“顾凡”话锋一转。
“基地的整体情况很好，但能源核心的稳定性是重中之重。带我去看看。”
他要去能源枢纽。
那里，正是赵瑞和苏晚晴布下的那个巨大“餐盘”。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刘振国等人更是激动地走在前面引路，恨不得把最好的成果展示给司主看。
赵瑞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擂鼓。
来了。
他终于要来了。
能源枢纽内，巨大的能量核心发出蓝色的辉光，映照着每一个人震撼的脸。
“顾凡”缓步走到核心转换器前，他欣赏着这人类工业的奇迹，赞叹着工程的宏伟。
随即，他停下脚步，指向脚下一块平平无奇的地砖。
“这里的阵法节点，似乎有点能量逸散，虽然不影响大局，但追求完美是我们的责任。”
他抬起手，对着那块地砖。
“我来帮你们加固一下。”
刘振国等人感激涕零，这等小事，竟然劳烦司主亲自出手。
只有赵瑞，瞳孔缩成了针尖。
那个位置！
正是那个价值三千万积分，如今下面是空空如也的立方体隔离舱的，唯一入口！
“顾凡”的指尖，开始汇聚起一股能量。
那不是顾凡惯用的，堂皇正大，镇压一切的金色罡气。
那是一股纯粹的，深邃的，带着万物终将归于死寂的，毁灭气息的黑色能量。
观察室内，苏晚晴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通报，在赵瑞的耳麦中响起。
“他要植入【湮灭】奇点了。”
赵瑞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他对着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启动‘审计’程序！”
“就是现在！”
屏幕上，那个代表着终极审判的红色虚拟按钮，被苏晚晴的手指，狠狠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