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岩壁上那把倒悬的剑纹,手心发烫。玉简还贴在眉心,星图在脑子里转得飞快。刚才那一拳轰出的劲道没散,反而顺着经脉往丹田里缩,跟残碑熔炉里的青火撞在一起,噼啪作响。
“看清楚了?”雷猛站起身,拍掉屁股上的灰,“那玩意儿指哪儿?”
我没说话,闭眼再催源炁。识海里七颗虚星连成弧线,终点直插脚下深渊。这路线不是随便画的,每一颗星的位置都卡在古武桩功的发力节点上,像师父当年教我的步法。
洛璃走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符:“雾气不对劲。”
我睁眼。她已经把护魂符递到我眼前,指尖有点抖。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刚从癸嘴里撬出“活烙印”三个字,现在又要跳进一个被剑意封死的地方。但她没拦我。
“你要是死了,谁给我炼解毒丹?”她说完就把符按在我后背。
我摸了下腰间的无锋重剑。兽皮袍子还在,血迹干了半边。右臂星纹滚烫,像是要烧穿皮肉。这感觉不对,不是伤,是共鸣。星图和熔炉在互相咬合,越转越快。
“准备走了。”我说。
雷猛从工具包里抓了把矿粉,甩向通道尽头。粉末刚碰上雾气就炸开一团红光,露出几段断续的桥影。三息,最多三息能过。再偏一点,整个人会被剑气切成碎块。
“老子先探?”他问。
我摇头:“一起。”
话音落,三人同时迈步。雾气翻滚,里面夹着断裂的剑气,刮在脸上生疼。地面全是碎石碑,刻着“非请勿入”“死战者生”。我踩上去的时候,脚底一热,星纹猛地跳了一下。
前方裂谷张开大口,黑不见底。雾气聚成旋涡,中间空出一条幽蓝光路,细得只容一人通行。这不是路,是试炼。
“令牌呢?”洛璃问。
我从怀里掏出那块灰白玉简。它已经在发烫,表面浮出细密符文,跟星图上的弧线一模一样。这不是钥匙,是祭品。
我把玉简举过头顶,灌入一丝源炁。
嗡——
整块玉简炸开,化作一道光痕射进深渊。雾气应声分开,光桥震颤着延伸出去。桥面不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跳!”我低喝一声,第一个踏上光桥。
脚刚落地,桥身就晃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动,不是风,是呼吸。整个深渊在吸气,在等我们下去。
洛璃冲上来一把抓住我腰带:“你疯了?”
我没回头。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转得更快了,几乎压不住。这地方不对,但它认得我体内的东西。那股劲从丹田往上顶,逼着我往前走。
雷猛大笑一声,直接从旁边跳上桥:“老子陪你们!”
桥开始碎。
一块接一块,从入口处崩塌。我们只能往前冲。三步,五步,十步……脚下越来越薄,光色由蓝变紫。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刀子。
“别停!”我吼。
洛璃松开手,但没落后。她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道符,咬破指尖抹了点血上去,贴在我肩头。这是最后一张护魂符,她本来不想用的。
我知道她怕。
不是怕死,是怕我栽在这儿。
可我已经没得选。星图在脑子里转,每一步都必须踩准。错一次,源炁反噬,当场爆体。
二十步,三十步……桥只剩一半。下面黑得看不见底,但能听见声音。像是铁链拖地,又像是剑刃刮石头。
“还有十步!”雷猛喊。
我加速。
右臂星纹烫得吓人,拳意自动凝起。碎星拳第三重“崩山式”的力道沉在肩胛,随时能打出。这不是防人,是防下面的东西。
第九步,桥面突然下沉。
我重心一歪,差点跪倒。洛璃伸手扶我,被我一把推开:“别碰我!”
她愣住。
下一秒,我右拳轰出。
不是打人,是对着虚空。
拳风撞上某层看不见的膜,空气炸开一圈波纹。桥稳住了。
“禁制。”我喘了口气,“有人盯着。”
雷猛冷笑:“那就看谁先撕开它。”
最后三步,我们几乎是扑过去的。桥尾离岸还有两丈距离,根本跳不过去。
“抱紧!”我对洛璃吼。
她没犹豫,直接搂住我胳膊。雷猛也冲过来,一手拽我腰带,一手抓住她的肩。三个人捆成一团,我运起全身源炁,双腿猛蹬。
飞了出去。
身后光桥彻底碎裂,最后一截消失在雾中。退路没了。
我们摔在对岸岩石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我翻身坐起,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残碑熔炉。
青火安静了,但没灭。它正缓缓旋转,像在吸收什么。识海中的星图还在亮,弧线指向更深的地方。
“下来了。”我说。
洛璃爬起来,脸色发白。她刚才那一跃耗了不少力气,嘴唇都有点紫。但她还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丹药塞进我和雷猛嘴里。
“补源炁的。”她说,“别当场废了。”
雷猛嚼了两下就吞了:“这地方比矿坑还邪门。”
我看向深渊内部。雾气更浓了,颜色变了,从灰白转成暗红。地面不再是碎石,而是一整片黑色金属,上面布满沟槽,像是某种阵法残留。
空气中飘着细小的光点,碰到皮肤会刺痛。这不是灵气,是剑意残渣。普通人进来,三息就得被割烂经脉。
我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无锋重剑还在背上,没动静。但这把剑从来不出鞘,它在等。
“走吧。”我说。
洛璃没动:“你感觉不到?”
“感觉到什么?”
“下面有人。”她说,“不,不止一个人。很多个。”
我皱眉。
她不是瞎说。我也察觉到了。不是声音,不是气息,是一种……节奏。像是心跳,但太整齐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
雷猛蹲下,把手按在地上。三十六根探灵针从他工具包里飞出,悬浮在周身,组成一个微型阵列。
“地下三百丈,有东西在动。”他说,“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像是……兵器堆在一起,自己醒了。”
我握紧拳头。
星图在脑子里闪了一下。终点就在下面,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步。但这条路不会让我们轻易走完。
“听着。”我看着他们两个,“接下来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信。”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人,早就死了。”我说,“能动的,都是被剑意养出来的假货。”
洛璃盯着我:“你怎么知道?”
“熔炉告诉我的。”我指着丹田位置,“它在吃那些残渣。每吞一点,我就多看清一段记忆。这里的‘继任者’试炼,不是选人,是喂食。活下来的,才能拿走东西。”
雷猛咧嘴:“那咱们正好送上门?”
“不是送。”我迈出一步,“是抢。”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地震,是脚步声。很轻,但从四面八方传来。黑色金属板下的沟槽亮起红光,一道接一道,连成网。
“来了。”我说。
洛璃贴到我左侧,手摸向玉瓶。雷猛站右侧,背后探灵针全部转向前方。
红光爬到我们脚下时,我忽然抬手。
“别动!”
他们僵住。
我低头。脚边一道裂缝正在扩大,里面渗出暗红色液体。不是血,比血稠,带着金属光泽。它流到一半,突然停住,然后……逆流回去了。
不是自然现象。
是有意识。
“它在试探我们。”我说,“看我们是不是真的‘继任者’。”
“怎么试?”
“用死人的方式。”我看向裂缝深处,“跳下去的人,要么变成剑奴,要么变成养料。”
洛璃低声问:“那你呢?”
我笑了下:“我不是来当继任者的。”
“你是来砸场子的。”雷猛接话。
“对。”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