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有这间办公室亮着微弱蓝光的一角，此刻，屏幕边缘竟隐约跳动起了一片新的光点。
那一簇簇光点并没有让林夏感到哪怕一丝欣慰，反而让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系统面板上，那十七个红色的警告标识像是在地图上烫出的烟疤——【警告：检测到十七处“喘息驿站”高仿项目。
相似度：95%。
运营方属性：商业外包机构。
资金来源：地方性创业补贴。】
“连名字都懒得改，直接叫‘暖心驿站’，装修风格照搬我们的2.0版本。”林夏冷笑一声，手里转着一支签字笔，“但内核是空的。”
她没有叫停，也没有发函警告。
对于这种寄生虫，律师函是废纸，技术才是杀虫剂。
“发布1.3.4版本更新。”林夏对正在吃泡面的技术主管说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上线‘溯源防伪’功能。告诉用户，真的驿站，每一次服务都会生成一个基于服务时长和咨询师资质的时间戳。扫不出来的，全是李鬼。”
没有任何预热，那个黑色的小图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App的右上角。
当晚，社交媒体上就开始出现大规模的“翻车现场”。
那些原本因为贪图便宜去了仿冒站点的用户，拿着手机对着前台那张印刷精美的“服务承诺书”扫了半天，结果只弹出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未识别到有效服务源。】
这一巴掌打得太快，快到那些靠补贴过日子的老板们连公关稿都没来得及写。
但这只是开胃菜。
办公区角落里，阿哲把脚翘在桌子上，盯着屏幕上那个名为“疗愈系姐姐”的直播间。
女主播穿着棉麻长裙，在所谓的“驿站”里读着泰戈尔的诗，背景音乐是流水和鸟鸣，评论区一片岁月静好。
“治愈？扯淡。”阿哲骂了一句脏话，反手把自己剪辑好的视频传了上去。
视频没有任何滤镜，甚至噪点感人。
那是林夏她们真实驿站的一周监控混剪：凌晨两点，刚下班的会计趴在桌上因为算不平账崩溃大哭；心理咨询师连续接诊六小时后，躲在楼道里抽烟手抖得拿不住火机；两个失业的中年男人为了抢夺最后一个低价时段，在走廊里脸红脖子粗地争吵。
没有诗，没有远方，只有血淋淋的狼狈。
阿哲给视频起的标题只有十个字：“她们不卖安静，只卖真实。”
那个“疗愈系姐姐”还在直播间里用温柔的嗓音说着“我们要学会与世界和解”，屏幕上方突然飘过大片弹幕：“别装了，刚才看了隔壁的视频，那才是人过的日子。”
不到三小时，那个百万粉丝的账号掉了十八万粉。
原本用来收割流量的镰刀，崩了刃。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场高端行业峰会的茶歇间隙，顾沉舟随手将一份并没有装订封面的报告遗忘在了咖啡台旁。
几个正在寻找投资标的的投资人好奇地翻开，脸色越看越白。
那是一份《社会价值衰减曲线报告》。
顾沉舟用最冷酷的算法模型证明了一个事实：这类依赖一次性补贴的仿冒驿站，在脱离财政输血后的六个月内，倒闭率高达92%。
报告末尾，甚至直接列出了三家即将资金链断裂的仿建点名单。
“这哪里是报告，这是验尸单。”一个秃顶的投资人擦了擦汗，四处张望后，端着酒杯挪到了顾沉舟身边，“顾总，你们这一手，算得太绝了。你们算的不是数字，是投机者的命门。”
顾沉舟抿了一口苏打水，眼神都没给对方一个：“我们只是帮资本避雷，不用谢。”
比起这两边的刀光剑影，李曼那边则是一地鸡毛。
坐在她面前的女人戴着假发，那是化疗后的痕迹。
女人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收据，上面写着两千元的“心理续航套餐”，却连个公章都没有。
“我也知道那是假的，但我没钱了。”女人低着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那边的咨询师是个小姑娘，连书都没念完，听我说完病情，她只知道让我多喝热水。”
李曼没有拍案而起，也没有陪着流泪。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聘书，推到女人面前。
“钱追不回来了，起诉的成本你也耗不起。”李曼的声音很稳，“但我这儿缺个‘服务体验官’。你去那些假店，把流程全记下来，公开发分。既然他们喜欢演，我们就给他们打分。”
三天后，首份《避坑指南》刷爆朋友圈。
那家仿冒机构的律师函发到了李曼邮箱，理由是“侵犯名誉权”。
李曼看都没看，直接把律师函截图发了微博，配文：“连差评都不敢听，还好意思叫驿站？”
评论区瞬间沦陷，网友的嘲讽铺天盖地。
与此同时，行业博览会的场馆外，陈导搞了一个没有任何审批的“快闪展”。
左边是仿冒驿站那些过度曝光、色调暖黄、人人笑得像空乘一样的宣传照；右边是陈导抓拍的真实瞬间——昏暗的灯光，紧绷的肌肉线条，还有那一张张写满疲惫却又不肯认输的脸。
展览的名字叫《真与演的像素差异》。
就在保安准备来驱赶的时候，一个挂着参展商胸牌的年轻人匆匆路过，停下看了很久。
最后，他趁人不注意，塞了一张纸条在陈导的手里。
“我们老板说，以后别再让我们拍那种‘阳光洒在笑脸上’的照片了。看着想吐。”
林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系统面板上缓缓浮现的一行字：【提示：当真实成为稀缺品，模仿就成了最无力的认输。】
这一仗，没费一兵一卒，全胜。
她刚想合上电脑，去楼下便利店买杯关东煮，系统那个一直沉默的“资本雷达”模块，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蜂鸣。
一个金色的、巨大的光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她们公司的坐标移动过来。
那不是普通的投资机构，光标上闪烁的广告，属于那个在业内被称为“深海巨鲨”的顶级风投。
林夏眯起眼睛，看着那个光点停在了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