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中标公告像个拙劣的笑话。
“启程教育科技”，法人代表那一栏的名字，林夏闭着眼都能默写出来——那是前东家战略部那个总喜欢把别人的ppt换个底色就拿去邀功的高管。
系统面板适时弹出那个只有她能看见的灰色气泡：【风险提示：目标企业成立不足四个月，核心资产为零，突击签约十五名mcN机构腰部主播。
资金流向预测：洗钱概率85%。】
“连做戏的全套都懒得做。”林夏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那是她思考时的惯性动作。
她没有截图发朋友圈控诉黑幕，那种做法除了收获几句不痛不痒的同情，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她打开了政府采购服务平台的技术接口文档。
既然这是个“数字化就业项目”，那就得过技术兼容这一关。
两分钟后，一段经过伪装的代码包顺着“技术兼容性检测通道”滑了进去。
那不是病毒，而是她刚生成的《真实就业能力认证标准》的可嵌入式ApI接口。
“只要他们的系统无法实时回传学员六个月后的社保缴纳记录，”林夏合上笔记本，眼神冷得像冰，“在这个接口的判定里，他们就是‘系统故障’。”
办公区另一侧，阿哲的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像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
“老板，这帮孙子疯了。”阿哲吐掉嘴里咬扁的吸管，把屏幕转过来，“看看这文案，‘单亲妈妈负债百万，靠这个课程三个月全款提车’。他们这是把传销那一套搬到政府项目里来了。”
视频里的女人妆容精致，背景是虚化的豪宅落地窗，但阿哲随手拖出一个分析框，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线标注——那是他的“叙事拆解协议”。
“提取所有含糊不清的时间节点，标记所有无法查证的收入承诺。”阿哲一边操作一边念叨，像个正在拆解炸弹的工兵，“生成《不可验证话术清单》，批量上传到政务平台的公众评议区。咱们不骂人，咱们只是‘热心市民’帮忙纠错。”
这一招叫做“魔法打败魔法”。
七十二小时。
仅仅三天，评论区的有效投诉就突破了两千三百条。
每一条投诉都附带着精准的时间戳和逻辑漏洞分析。
原本顺畅的拨款流程，瞬间触发布控红线，系统自动锁死了那一千二百万的资金池。
顾沉舟桌上的座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那是采购方打来的质询电话。
“我是顾沉舟。”他按下免提，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半点心虚，“并不是我们干扰项目，而是贵方的供应商系统存在重大缺陷。如果不接入‘劳动者存活率追踪模块’，这就违反了招标文件中关于‘可持续就业支持’的核心条款。”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显然没料到会被人用条款反将一军。
“另外，”顾沉舟慢条斯理地翻开手边那份由“反击者联盟”成员真实数据跑出来的模型验证报告，“如果您坚持使用这套没有数据闭环的课程，我建议您先咨询一下审计署的意见。”
次日清晨，采购方官网悄然挂出了一则不起眼的通告：项目进入“补充论证阶段”，暂停一切签约，要求所有潜在供应商开放底层数据接口。
这只是第一刀。
李曼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进会议室，脸色有些难看。
“刚收到消息，原定去那边录课的三个姐妹反水了。那根本不是讲课，是去当托。”她把几份复印件摔在桌上，那是被临时篡改的合同副本，“新增保密条款，禁止提及过往失败经历。甚至还有一条，学员要自费购买流量包，美其名曰‘实战演练’，实际上就是把场地费转嫁给求职者。”
“变相收费，这可是红线中的红线。”顾沉舟推了推眼镜，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迅速圈出合同里那几行小字，整理成七项实质性变更证据，“法务函可以直接发监察部门了。”
就在这时，陈导把一个U盘扔给了林夏。
“《两张皮》，剪完了。”陈导点了根烟，没抽，只是夹在手里看着烟雾升腾。
视频很短，只有一分半。
左边屏幕是“启程教育”宣传片里的香车宝马和掌声雷动，右边屏幕同步滚动着他们投标书里的成本预算表——“特邀讲师费：800元\/人”、“场地租赁：社区闲置活动室”、“物料制作：淘宝某店”。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涂改痕迹明显的发票上，那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林夏看着系统面板上浮现的一行字：【提示：当补贴流向包装，真相就只能靠拆解活着。】
这个视频没有公开发布，却像病毒一样在各个体制内的微信群里疯传。
没过多久，林夏的私信里跳出来一条来自某审计局科员的消息：“你们这次，把防火墙走成了通道。干得漂亮。”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
这场仗打得无声无息，却刀刀见血。
林夏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她准备关掉系统面板时，视线无意中扫过了地图模块。
原本只有这间办公室亮着微弱蓝光的一角，此刻，屏幕边缘竟隐约跳动起了一片新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