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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那一眼,那两个字,把压在医疗中心顶上快一个月的阴云给捅了个窟窿。光透进来,虽然还稀薄,但实实在在是光了。

人醒是醒了,可这醒法跟大伙儿想的不太一样。

不是那种眼睛一睁、唰一下坐起来、开口就问“我躺了多久”的标准剧情。林默这醒,醒得断断续续,黏黏糊糊,跟信号不好的老旧电台似的。

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闭着眼,呼吸浅得让人心慌。但每隔几个小时,会突然睁开眼,眼神有时候清明点,能认人,能简单回应;有时候又空空洞洞的,盯着天花板发呆,叫名字也没反应,过几分钟自己又闭上了。

老周说这叫“意识闪回”,是神经系统在重建过程中常见的现象。“就像一台电脑刚开机,系统在自检,有的模块加载得快,有的加载得慢,有的干脆还没找着驱动。”

这比喻大伙儿听懂了,可心里还是急。尤其是雷峰,每次看到林默睁眼那空茫的样子,就感觉心里堵得慌。

“老大,我是雷峰,记不记得?”他有一次蹲在床边,指着自己的脸,“咱俩打过赌,赌巧克力,你输了,欠我一个月烟。”

林默的眼睛缓缓转动,落在他脸上。看了好几秒,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努力检索某个损坏的硬盘。然后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气音:“……烟……”

“对!烟!”雷峰眼睛一亮,“你想起来了?”

可林默说完那个字,眼神又涣散了,重新盯着天花板,像是刚才那点灵光只是系统错误弹出的一个乱码窗口。

雷峰叹了口气,起身给林默掖了掖被角,嘟囔着:“不急,慢慢来。你那烟我先替你存着,利息按天算。”

苏婉的情况也差不多。有时候她进去,林默的眼神是清明的,会看着她,手指会微微用力回握。这种时候她能跟他说说话,虽然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点头、摇头,或者发出简单的音节,但至少交流是成立的。

可有时候,他明明睁着眼,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她。那种眼神让苏婉心里发凉——不是陌生,不是敌意,是一种更深的、仿佛灵魂还没完全归位的空洞。

“他认得你。”老周安慰她,“脑波数据显示,每次你出现,无论他看起来多茫然,深层意识区域都有明确反应。只是这种反应暂时还传不到表层意识。”

“那还要多久?”苏婉问。

“不知道。”老周摇头,“神经重建没有标准工期。可能明天他就能说完整句子了,也可能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几周。”

最稳定的是小七带来的反应。小姑娘现在每天放学都来,也不多说话,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床边,握着林默的手写作业。有时候她遇到难题,会下意识地嘟囔出来。

“林默叔叔,这道题好难啊……说是能量衰减公式,可老师给的参数根本对不上……”

她说话的时候,林默的手指会轻轻动一下。有几次,小七惊讶地发现,她握着的那只手,会引导她的手指,在床单上划出一些简单的符号——不是什么答案,更像是某种……下意识的纠正。

“妈妈!林默叔叔在教我!”小七有一次兴奋地跑出来喊。

苏婉进去看,林默已经又闭上眼睛了,像是刚才那点“教学”耗尽了今天所有的清醒份额。

但小七不在乎。她从那天起,每天都带着作业来,还偷偷在数据板上记下林默“教”她的那些符号。后来伊芙看到了,研究了半天,脸色凝重地来找苏婉。

“这些符号……不是瞎画的。”伊芙指着数据板,“你看这个,像不像月球‘源矿’能量谱线的一个简化标志?还有这个,跟诺亚方舟遗迹里某个警示符号的变体很像。”

苏婉心头一震。所以林默不是在乱动,他是在用自己残存的、最深层的“知识”,本能地回应小七?

这个消息让整个团队都振奋了。杰克立刻搞了个新玩意儿——一个连接了脑波监测仪的简易绘图板。当林默的脑波出现特定模式时,绘图板会亮起提示灯。

“试试这个。”杰克把绘图板放在林默手边,“如果他下次再有那种‘教学’状态,说不定能画出更完整的东西。”

第一次试验是在三天后。林默短暂清醒时,小七像往常一样跟他“请教”问题。这次问的是个更复杂的能量场干涉模型。

林默的手指动了。很慢,很僵硬,像生锈的机械臂在移动。但确实在动。

绘图板上,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慢慢显现出来。不是答案,也不是公式,而是一个……结构图?

伊芙和马库斯盯着那张图看了半天,马库斯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孵化者’的能量节点分布简化图!月球上那个!我见过类似的,在我们前哨最后的监测数据里!”

整个实验室都安静了。林默在无意识状态下,画出了月球敌人的核心结构图?

“这说明……”伊芙声音发颤,“那些知识,那些关于‘源矿’、关于‘孵化者’的信息,已经成了他深层记忆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成了他‘本能’的一部分。”

这话让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如果关于敌人的知识都成了本能,那林默还是原来的林默吗?

秦风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他每天来,不聊天,也不急着让林默认他,就坐在旁边,汇报工作。

“守望者部队第一阶段训练完成了,淘汰了八个,剩下二十二个。雷峰把那帮小子训得听见他脚步声就腿软。”

“东亚战区又探测到三次异常能量波动,一次在日本海,两次在蒙古高原。强度都不大,但出现频率在增加。赵将军已经下令提高警戒级别。”

“技术部在分析你画的那张图,杰克说如果能还原出完整的能量节点模型,也许能找到干扰甚至破坏那种网络的方法。”

他说这些的时候,林默大多时候闭着眼。但脑波监测仪显示,他在听。而且当秦风提到具体战术细节或威胁评估时,脑波会出现特定的活跃模式——就像以前在诺亚方舟,他们一起制定作战计划时一样。

“他在用他的方式参与。”秦风对苏婉说,“虽然看起来被动,但他的经验、他的判断力,还在。我们得学会读取这种新的‘语言’。”

最特别的是青木长老。老人现在每天来打坐,就坐在林默床边,闭着眼睛,手虚按在林默额头上。他说这不是治疗,是“护法”。

“林默小友的意识深处,现在是一片混乱的重建工地。”青木长老解释,“各种记忆碎片、知识模块、还有那股力量的影响,都在争抢位置。老朽做的,只是帮他把工地围起来,别让不相干的东西闯进去捣乱。”

苏婉不懂这些玄乎的东西,但她能看见效果——每次青木长老“护法”之后,林默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清醒状态都会更稳定,眼神更清明。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默清醒的时间慢慢变长,从每次几分钟,到十几分钟,到半小时。说的话也从单音节,到简单的词,到短句。

“水。”

“冷。”

“雷峰……吵。”

“小七……作业?”

每一点进步都让团队欢欣鼓舞,但每一点进步也都在提醒他们——林默的恢复,和普通伤病员的恢复,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天下午,林默难得地清醒了快一个小时。苏婉喂他喝了点营养液,他靠在升起的床背上,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眼睛里有光了。

他看了看床头摆着的那一堆东西——小七做的小房子和小星星,雷峰捡的石头,杰克的能量探测器,伊芙和马库斯的数据摘要——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手,很慢地,指了指那堆东西,又指了指观察窗外等着的众人。

“……都在?”他问,声音沙哑,但清晰。

苏婉鼻子一酸,用力点头:“都在。大家都在等你。”

林默的嘴角又弯了一下,那个微弱但真实的笑。他闭上眼睛,像是累了,但手还握着苏婉的手,没松开。

这次他没立刻睡过去,而是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苏醒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慢点……等我……一起……”

苏婉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不是伤心,是那种终于等到回应的、百感交集的眼泪。

她握紧他的手,轻声但坚定地说:“好。我们等你。多久都等。”

观察窗外,雷峰抹了把脸,转身走了——说是去训练场加练。杰克推了推眼镜,低头猛敲键盘。秦风对苏婉点点头,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

小七扒在玻璃上,小手按在冰凉的玻璃上,像是在隔空握着林默的手。

夜幕降临,医疗中心的灯光温暖而恒定。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心跳,像倒计时,像某种承诺。

林默又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在黑暗中独自挣扎了。

他在回来。

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在所有人的注视和守护下,从深渊里爬上来。

虽然慢,虽然难,但方向明确,脚步坚定。

这就够了。

足够他们继续等,继续守,继续战斗。

因为他们的指挥官,他们的兄弟,他们的家人,正在回家的路上。

而家,永远会为他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