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跪在地上,呼吸沉重。藤蔓从他背后延伸而出,钉入地面,将那些傀儡牢牢捆住。他的胸口还在发烫,皮肤下的青色纹路像活物般游走,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刺痛。
上官玥站在他身旁,左手扶着他的胳膊,右手握着剑胚。她没有再问他还行不行,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低头看着那具被钉在地上的老吴傀儡。它的脸还是那样,灰白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裂开一道缝。可就在刚才,它被藤蔓贯穿时,嘴角抽了一下。
不是机械的震动,是人的反应。
她松开江临渊的手臂,退后半步。剑胚横在身前,指尖划过剑脊上的刻痕。那些纹路是她亲手刻下的,每一笔都带着炼器者的意志。
她咬破左手食指,鲜血涌出。她把血抹在剑锋上。
剑身轻轻颤动。
一道淡金色的符文浮现出来,形状古朴,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这符文一出现,空气里就响起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金属被敲击后的余音。
她抬起剑,对准老吴傀儡的额头。
掌心再次用力,鲜血滴落。
血珠没有落地,在接触到傀儡皮肤的瞬间,竟在空中凝成一面薄薄的镜面。镜面通红,像是一层血膜覆盖其上。
镜中景象开始变化。
一间密室出现在画面里。四壁挂满鼓囊囊的皮袋,里面蠕动着不知名的生物。房间中央是一个石池,池水泛着暗红色,不断翻滚冒泡。
老吴赤身躺在池中,双眼紧闭,七窍流血。他的四肢被紫色丝线缠绕,那些丝线另一端连向池边的一个阵盘。
阵盘前坐着一个人影。
半透明的身体,轮廓模糊,但那张脸她认得。
周云鹤。
他十指快速拨动,操控着丝线。每拉动一次,外界的傀儡就会抽搐一下。而池中的老吴,身体也随之扭曲。
原来他们看到的这个“老吴”,只是个外壳。真正的控制点,在那间密室里。眼前这具身体,不过是连接两端的通道。
上官玥眼神冷了下来。
她举起剑,直接刺向镜面。
剑尖触碰到血镜的刹那,整片镜面剧烈震颤。镜中的周云鹤猛地抬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
话没说完,剑已贯穿镜心。
轰!
镜面炸裂,碎片四散飞溅。每一块碎片都在空中映出周云鹤的脸,有的惊愕,有的愤怒,有的扭曲到变形。
他发出一声惨叫:“你怎么可能识破幻镜!那是我用九幽离火炼制的虚实之界!”
声音还没落下,上官玥已经挥动剑胚。
雷光骤然爆发。
刺目的电弧从剑身炸开,扫过所有飞散的镜片。那些碎片在半空中就被烧成灰烬,连残影都没留下。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只有藤蔓缠绕傀儡的细微摩擦声,和远处传来的滴水声。
江临渊抬起头,看向她。
她站在那里,剑尖垂地,手臂微颤,但站得很稳。
“你看到了?”他问。
她点头。“他在控制这些傀儡。老吴的身体被泡在血池里,成了连接的媒介。我们眼前的这个,只是他用来现身的壳。”
江临渊盯着地上那具傀儡。它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像是还有呼吸。
“所以只要毁掉血池,就能切断联系?”
“不一定。”上官玥走近几步,“这种术法一旦建立,就算断开主控,残留的魂力也可能继续驱动躯体。我们现在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傀儡,而是被强行唤醒的记忆和执念。”
她说完,忽然抬脚踩住傀儡的手腕。剑胚抬起,对准它的额头。
“你要做什么?”江临渊问。
“确认一件事。”她声音很轻,“如果它真的只是空壳,那就不会反抗。”
她压下剑尖。
剑锋刚碰到皮肤,那具傀儡突然睁眼。
浑浊的眼球转向她,嘴角再次裂开,这次露出的是笑。
“你杀不死我。”它的声音变得低哑,不再是老吴的语气,“只要这所学校还有一具尸体,我就能回来。”
上官玥没松手。
她盯着它的眼睛,慢慢加力。
剑尖刺入皮肤,血顺着额头流下。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剑胚传来一股强烈的震动。
不是来自眼前这具身体。
是来自更远的地方。
她立刻明白过来。
“它在拖延时间。”她收回剑,转身看向门口,“有人正在靠近。”
江临渊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腿一软,又跌坐回去。他喘了口气,伸手抓住背包侧袋里的香。
半截燃烧过的香,还在。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死不了。”他说,“你去查那边的情况,我盯着这里。”
她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提剑朝门外走去。
走廊昏暗,灯闪了几下才亮起来。她沿着墙边走,脚步放得很轻。尽头是通往体育场管理员办公室的门。
越靠近,越能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奇怪的波动。像是有东西在挣扎,又像是某种力量正在断裂。
她停下脚步,举剑戒备。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撞开。
木门脱轨,砸在墙上弹开。一道黑影踉跄跌出,扑倒在地板上。
那人穿着保安制服,身形瘦削,背对着她趴在地上。双手抓着地面,指节发白,肩膀不断抖动。
上官玥一步步靠近。
她认得这件衣服。
是老吴的。
她蹲下身,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那人猛地一颤,缓缓转过头。
脸上全是血,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头上。可那双眼睛,清明,清醒,带着极度的疲惫和恐惧。
“是你……”他声音沙哑,“你们……救了我?”
上官玥没回答。
她盯着他的脸,确认这不是伪装。这不是傀儡,是真人。
她回头看向校长室的方向。
江临渊还跪在那里,靠着墙,喘着气。他听见动静,抬头望来。
她对他点头。
老吴回来了。
她重新站起身,剑仍握在手里。目光扫过走廊两侧。
周云鹤没有彻底消失。他的声音虽然中断,但他留下的东西还在。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还有丝线般的痕迹,细不可察,却始终存在。
她抬起剑胚,用剑尖挑起一缕看不见的线。
线绷得很紧,通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她顺着线往前走了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剑尖划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走廊尽头的窗户突然晃了一下。
玻璃没有碎,但表面浮现出一道裂痕。
从中间分开,像是一面镜子被人硬生生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