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站在教学楼三楼的走廊尽头，门还开着。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铁锈味。他没动，掌心的印记还在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上官玥走到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剑胚横在胸前，指尖贴着剑脊上的刻痕。她没说话，但呼吸比平时重了些。
“里面有东西。”江临渊低声说。
“不是活人。”她答。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这是一间老旧的校长室，桌椅歪斜，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校训牌。地面中央有一圈凹陷的痕迹，像是被人用工具硬凿出来的。此刻那圈纹路正缓缓渗出暗红色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江临渊蹲下身，伸手碰了碰那道痕迹。指尖刚触到边缘，掌心的印记猛地一跳。他立刻收回手。
“这是阵法。”他说。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十几个黑影从地底破土而出，浑身裹着血膜，四肢僵直，动作却极快。它们落地后立刻散开，围成一圈，堵住了门窗。
上官玥一步跨前，剑光横扫。一具傀儡被劈中肩膀，断口处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一团紫黑色雾气喷溅出来。雾气碰到空气，迅速凝聚成虫形，翅膀振动，朝两人扑来。
“蛊！”她侧身闪避，剑尖挑起一道弧光，将几只虫子斩碎。
江临渊已经退到墙角，右手摸向背包侧袋。种子还在。但他没急着用，而是盯着那些傀儡的动作——它们移动时关节发出咔咔声，像是生锈的机械，可速度却不慢。
他忽然发现，这些傀儡的脚步都踩在同一个节奏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
秦无涯走了进来。他穿着平日的灰色长衫，手里提着一只药箱，看起来像刚巡完灵田回来。看到屋内的景象，他眉头一皱，抬手打出一道黑气。
黑气化作长刃，瞬间斩断两具傀儡的头颅。可就在头颅落地的刹那，剩下的傀儡齐齐震颤，体内飞出更多蛊虫，数量竟是之前的数倍。
秦无涯脸色微变，迅速后撤一步。
“你的魔气在喂它们。”江临渊开口。
秦无涯没回应，但握着药箱的手紧了几分。
蛊虫群扑向上官玥。她挥剑连斩，剑光炸裂出雷光，将虫群逼退。可就在这时，一具靠近她的傀儡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
她看清了那张脸。
是老吴。
脸上没有表情，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嘴角裂开一道缝，像是被人强行撕开的。她记得这张脸——上周他还骂她乱放实验器材，非让她把箱子搬回地下室。
剑势一顿。
下一秒，那具傀儡抬起手臂，手掌变成利爪，直插她胸口。
她猛地回神，侧身翻滚，剑刃顺势划过对方脖颈。傀儡头颅掉落，身体却还在往前走，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下。
“它用了老吴的身体。”她声音低了下来。
“不止是他。”秦无涯盯着地上残骸，“这些尸体都是最近三个月内失踪的校工。我查过记录。”
江临渊站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那是他早前布下的洞府阵盘。他将灵力注入其中，玉牌悬浮而起，蓝光洒落，笼罩整个房间。
光芒所及之处，血迹开始蒸发，蛊虫发出嘶鸣，纷纷退回傀儡体内。那些傀儡动作变得迟缓，似乎受到压制。
可地面的阵纹却在这时亮了起来。
血色线条在蓝光下浮现，扭曲成复杂的图案。中心符印倒置，四周缠绕着类似锁魂阵的纹路，但方向相反，充满戾气。
秦无涯盯着那符印，嘴唇动了动。
“借躯引魂术。”他低声说，“这不是普通的傀儡阵。他们在用死人当容器，引外魂入体。”
“谁干的？”江临渊问。
回答他的是一阵笑声。
声音从祭坛深处传来，低沉又熟悉。
“多亏秦教授的魔气，才能让这些尸体活过来。”周云鹤的声音响起，“你每天往地下灌魔气养魂，等于是在给他们送饭。”
秦无涯手指一抖，药箱差点脱手。
江临渊立刻看向他：“你说什么？”
“别信他。”秦无涯声音冷了几分，“他在挑拨。”
“挑拨？”周云鹤笑得更响，“你敢说你不知道那片灵田底下压着什么？你敢说你没感觉到每天都有魂魄被吸进去？”
秦无涯没再说话。
地面再次震动。
剩余的傀儡缓缓站起，眼眶泛起红光，齐步向前。蓝光仍在压制，但效果减弱。它们每走一步，阵纹就亮一分。
江临渊咬牙，知道不能再拖。他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阵盘，蓝光增强，勉强稳住防线。
“守住阵眼。”他对上官玥说，“等陈慕白信号。”
她点头，站到他左侧，剑尖指向傀儡群。
秦无涯站在右侧，手中黑气重新凝聚，但这一次，他没有贸然出手。他看着地面的阵纹，眼神复杂。
“你们不明白。”他忽然说，“这个阵……需要一个引子。必须是有污染的灵力，才能激活。纯净的灵气不行，普通魔气也不够浓。只有我这种……被《玄魔典》侵蚀多年的气息，才能打开它。”
江临渊转头看他：“你是说，他们早就盯上你了？”
“不是盯上。”秦无涯苦笑，“是等着我出现。”
话音落下，祭坛最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一道身影缓缓从血雾中走出。
它穿着老吴的保安服，但身形更高大，肩膀扭曲变形。脸上不再是老吴的模样，而是浮现出一层流动的轮廓，像是有东西在皮肤下游走。
“欢迎来到我的新身体。”那身影开口，声音忽男忽女，最后定格为周云鹤的语调，“虽然旧的坏了，但这具还不错。结实，耐打，还能修操场。”
江临渊瞳孔一缩。
“你把他炼成了宿主？”
“不只是宿主。”那身影抬起手，掌心裂开一道缝，露出一只血色的眼睛，“我是让它变成了通道。只要这具身体还站着，我就能一直回来。”
上官玥握紧剑柄：“你根本不是要夺舍江临渊。你是想用这里的人，造一具杀不死的壳。”
“聪明。”周云鹤笑了，“可惜太晚了。”
他话音未落，傀儡群猛然加速，冲破蓝光防线。江临渊立刻催动阵盘，可灵力已近枯竭。蓝光闪烁两下，骤然熄灭。
蛊虫再次飞出，铺天盖地。
秦无涯终于出手。他甩出全部魔气，化作一张黑网拦在前方。蛊虫撞上网面，发出刺耳的腐蚀声。黑网迅速焦黑，但他没有收手。
“走！”他对江临渊吼，“带她走！”
江临渊没动。
他知道不能走。一旦离开，这个阵就会彻底激活。到时候不只是校长室，整个学校都会被污染。
他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粒青帝缚魔藤种子。
种子入手冰凉，表面泛着微弱青光。他将灵力注入其中，准备催发。
可就在这一刻，掌心的印记突然剧烈发烫。
不是警告，也不是共鸣。
是愤怒。
他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过来。
这枚种子，和他体内的东西，是一类存在。
他不再犹豫，直接将种子按进胸口。
剧痛袭来。
青光从伤口爆发，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他仰头闷哼一声，双腿发软，却强行撑住没倒。
下一秒，一根藤蔓从他背后破衣而出，直插地面。
轰！
整间屋子被蓝青交织的光笼罩。藤蔓疯狂生长，缠住所有傀儡，将其死死钉在地上。蛊虫被绞碎，血雾蒸发，连阵纹都在光芒下开始崩解。
那具由老吴身体改造的身影怒吼一声，冲上前想要撕开藤蔓。可藤蔓只是轻轻一摆，就将它抽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江临渊喘着粗气，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面。
他知道这力量撑不了多久。
可至少现在，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上官玥走到他身边，扶住他胳膊。
“你还行吗？”
他点点头，抬头看向秦无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秦无涯站在原地，脸色苍白。
“我知道有人在利用灵田。”他低声说，“但我不知道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我以为……我只是在恢复实力。”
“你错了。”江临渊说，“你从来都不是在恢复。你是在帮他们铺路。”
秦无涯闭上眼。
就在这时，地上那具被钉住的身影忽然抬起手，掌心那只血眼睁开，直勾勾盯着江临渊。
“你以为赢了？”周云鹤的声音传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用了什么？”
江临渊低头看自己的胸口。
伤口正在愈合，但皮肤下有青色纹路在游走，像是活物。
他没回答。
周云鹤笑了。
“那是噬灵魔的根。”他说，“你现在不是在用它。是你被它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