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手掌死死按在阵眼上,指缝间渗出的血顺着沟槽流淌。那些断裂的符文线路开始发烫,像是被点燃的引线,一节节亮起。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正在被抽走,不是灵力,也不是力气,而是某种更根本的东西,像骨头被一根根抽出来碾碎。
头顶的金光还在往上冲,撞到秘窟穹顶时发出沉闷的爆响。石屑簌簌落下,砸在肩头也不觉得疼。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只能靠手指感知地面的震动。那股力量还没回来,阵图还差一口气。
上官玥背靠着他的后背,剑尖指向前方。她的呼吸很重,每一次抬手都像是在对抗某种看不见的重量。雷陨剑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它自己在动,剑身内部有东西在苏醒。
第一只噬灵魔扑上来的时候,她直接挥剑斩了过去。剑刃切进躯体的瞬间,一股灼热从剑柄传到手臂,整条右臂顿时发麻。她没松手,反而往前送了一步,把那只魔物钉在地上。黑血溅到脸上,温的,带着铁锈味。
更多的魔物围了上来,它们不再分散进攻,而是挤成一团,像潮水一样压过来。她连续劈出三剑,每一剑都耗尽力气,第四次抬手时,剑锋只划过一只魔物的肩膀,没能斩断。
江临渊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听见了剑鸣,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声音,像是某种古老的调子,低沉又清晰。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什么——图书馆签到那天,系统卷轴展开时的第一个字,就是这个音。
他咬破舌尖,用力将最后一丝气压进掌心。
地下的符文全亮了。
青色的光柱从金光中破开,颜色更深,更冷,像是从极深的地下涌出的泉水。它比刚才那道更稳,也更安静,升到半空时突然停住,顶端缓缓凝聚出一个身影。
那人影很高,穿着宽大的长袍,衣摆无风自动。脸看不清,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两颗星嵌在黑暗里。它低头看向江临渊,抬起一只手,食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那一指落下时,江临渊听见了一声“封”。
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喊出来的,就是那么一个字,落在心里,像盖下了一枚印章。
青帝虚影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下压。
整个秘窟的空气骤然凝固。所有扑向阵图的噬灵魔同时停下动作,身体开始崩解。它们的皮肤从边缘裂开,露出里面的筋肉,然后筋肉化为粉末,骨骼直接粉碎,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变成了一片灰烬。
十几只,二十只,三十只……全部倒下,没有一只逃过。
玄阴子站在最后方,九幽旗横在胸前。他原本站着不动,直到那股青光扫过地面,他才猛地后退一步。旗面刚抬起,青光已经压了下来。他低喝一声,双手握旗,硬生生撑住那一道压力。
旗面燃烧起来。
不是普通的火,是那种从内部烧出来的青焰,沿着银线纹路一点点蔓延。他想甩,甩不掉,想收,收不回。那火粘在上面,越烧越旺。
他终于转身,不再看阵图中心的人。身形一闪,躲到了石柱后面。可就在他隐入阴影的刹那,一道剑气横穿而来,直取咽喉。
他偏头避过,左肩衣袍却被斩开一道口子。底下露出的皮肉焦黑一片,像是旧伤被重新撕开,边缘还在冒烟。
上官玥站在原地,剑尖指地。她刚才那一剑不是自己出的,是雷陨剑自己动的。剑身上的震颤还在继续,顺着虎口一路传到肩膀。她看见剑刃上浮现出一个字,古篆,笔画复杂,但她认得。
十方。
那个字闪了一下就消失了,但剑里的热度没退。她盯着玄阴子藏身的石柱,没有追击。她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江临渊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还在按着阵眼,但手指已经开始打滑。血流得太快,地面都湿了。他能感觉到青帝虚影还在,但越来越淡,像是要散去的雾。他知道这不会持续太久。
青色光柱开始收缩。
它从顶端一点点往下压,像是要把所有能量重新塞回阵图。那些被净化过的地面重新亮起红光,与青纹交织,形成新的图案。十大签到点的投影能量全部回流,图书馆、实验楼、体育场……每一个节点都在恢复。
他的呼吸变得很浅。
意识在一点点下沉,像是站在一口井边,脚底不断打滑。他不想倒下,不能倒下。只要手还按着这里,阵法就不会断。可他的手指已经不听使唤,指尖发白,指甲裂开。
上官玥转过身,单膝跪在他身边。她用左手扶住他的肩膀,右手仍握着剑。她的右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只能靠身体撑着。
“快好了。”她说。
江临渊没说话。他想点头,但脖子僵住。他只能用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表示听见了。
青帝虚影的最后一丝轮廓消散前,那只手再次点向他的眉心。
这一次,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落进了识海。
不是功法,不是记忆,是一种“存在”的印记,像是被人刻下了一个名字。
然后光柱彻底收回。
阵图沉入地面,所有光芒消失。秘窟陷入短暂的黑暗,只有几处断裂的线路还在发出微弱的红光。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味道,还有烧焦的布料气味。
江临渊的手终于松开了。
他整个人向前倾倒,被上官玥一把抱住。她把他放平在地上,发现他的鼻腔和耳道都在渗血。他的胸口还有起伏,但很慢,像是随时会停。
她坐到他身边,把雷陨剑横放在腿上。剑身已经冷却,但那个“十方”字迹留下的痕迹还在,像是一道浅浅的刻痕。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是石柱倒塌的声音。玄阴子刚才藏身的地方已经空了,地上留下一截烧毁的旗角,还在冒着青烟。人不见了,裂缝也没了,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合拢。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被光柱冲出一个大洞,能看到上层的钢筋结构。月光从破口照进来,落在江临渊的脸侧。
他的睫毛动了一下。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腕,脉搏很弱,但还在。
她把剑抱紧了些。
这时,江临渊的嘴唇忽然动了。
不是说话,是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她没听清。
她低下头,耳朵靠近他的嘴。
他又说了一遍。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