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倒在地上，呼吸微弱。月光从头顶的破口照进来，落在他脸上。上官玥跪在他身边，右手还握着雷陨剑，左手撑着地面。她的手臂发抖，汗水顺着额角滑下。
她听见了动静。
不是脚步声，是布料摩擦石柱的声音。她转头看去，那根倒塌一半的石柱后，有东西在动。
玄阴子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九幽旗只剩半截，旗杆断裂，残片还在冒烟。他左肩的衣服破开，底下露出焦黑的皮肤，像是被火烧过很久。他走路不稳，每一步都拖着脚。
上官玥站起身，把剑横在身前。
玄阴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停下。他的眼睛睁大，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盯着她的脸，目光移到她手中的剑上。
雷陨剑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嗡鸣，也不是响动，是整把剑在她掌心里轻轻跳动。她还没反应过来，剑尖已经自己抬了起来，指向玄阴子胸口。
玄阴子没有躲。他站在原地，手慢慢抬起，像是要碰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玥儿……”他开口，声音沙哑，“你的眼睛……和你娘一样。”
上官玥往后退了一步。她不认识这个人。她从小就没见过几个家族长辈。父母死后，旁支的人把她当灾星，没人愿意提过去的事。
可她说不出话。
雷陨剑在她脑子里闪出一幅画面——一个穿黑袍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把她交给一对夫妻。他说：“若我回不来，护住这孩子。”然后转身走进火海。
那男人的袖口，绣着一把小锤，周围环绕七颗星。
那是炼器世家长老的标记。
她低头看剑，又抬头看他。他的脸很老，但眉骨的形状，鼻梁的弧度，她越看越熟。
玄阴子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身体开始裂开，细小的缝隙从脖子蔓延到脸颊。黑气从七窍往外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我对不起……”他说，“当年没能救你们……我只想打开阵法……找回你们……”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手还没碰到，整个人猛地一颤。
一道青光从地面升起。
那是刚才青帝虚影留下的最后一丝力量。它从阵图中心冲出，像一根线，直直穿过玄阴子的身体。
玄阴子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的身体从接触点开始化成灰，一块块剥落。他的眼睛还睁着，看着上官玥，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
然后他消失了。
地上什么都没留下。连衣服碎片都没有。
上官玥站着不动。雷陨剑还在她手里，但突然变得很轻。剑身上的纹路开始发光，一点一点变亮，最后整个剑体透明起来。
它浮到空中，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飞向她的眉心。
她闭上眼。
那一瞬间，很多事涌进她的脑子。
她看见父母站在锻炉前，母亲在刻阵，父亲在淬火。那天晚上，有人闯进来，穿着黑色斗篷，手里拿着带钩的刀。他们说要夺走“主阵核心”，父母不肯交。
打斗开始得很突然。
父亲把一块玉佩塞进她手里，推她进密室。门关上前，他说：“记住，你是最后的传人。”
她躲在黑暗里，听着外面的声音。火焰烧起来，金属碰撞，惨叫，然后是沉默。
后来她被人找到，带回宗族。那些人说她是不详之人，因为敌人专门绕过守卫，只对她父母下手。他们觉得她身上有诅咒。
她再没见过其他亲人。
直到现在。
她睁开眼，眼泪掉了下来。
她跪在地上，手指摸到地面。那里有一道裂缝，原本是阵图的一部分。她用指尖沿着裂缝划过去，泥土翻开，露出下面的符文。
那些符文亮了。
一个完整的阵图从地下浮现，呈圆形扩散。中间是炼器世家的徽记——七星环绕一锤。四周延伸出十三条脉络，分别代表十三个传承分支。其中十二条暗淡无光，只有中间这一条明亮。
阵图最外圈，有一行小字：主阵未毁，薪火可续。
她抬起头，看向荒山的方向。
风从破口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她伸手擦掉眼泪，站起来，走到江临渊身边。
他还在昏迷。脸上血迹干了，鼻孔和耳朵不再流血。她蹲下，把手放在他手腕上。脉搏很慢，但稳。
她想起他倒下前说的那个字。
种子。
她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有些事不能再等了。
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她站起身，走到阵图中央，双手按在地上。
“我回来了。”她说。
地面震动了一下。
阵图的光变强了。那条通往荒山的脉络开始闪烁，像是在回应她。
她闭上眼，感受体内的变化。雷陨剑不在手里，但它还在。它成了她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样自然。
她能感觉到远处有什么在等她。不是武器，不是功法，是责任。
她睁开眼，弯腰背起江临渊。他很重，但她没停。她一步一步走向出口，踩过碎石和灰烬。
身后，阵图的光慢慢暗下去，但没消失。它留在地上，像一颗埋进土里的火种。
她走出秘窟，踏上楼梯。第一级台阶时，江临渊的手垂下来，碰到了她的肩膀。
他没醒，但手指动了一下。
她继续往上走。
荒山在城外三十里。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