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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艘历经风霜的战舰,静静停泊在这片完全陌生的海岸线外一里处的平静海湾。铅锤测量显示,水下沙质平缓,适宜泊船。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翠绿色陆地,与东亚陡峭的海岸截然不同,地势低平,河口纵横,茂密的热带雨林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陌生的草木气息,夹杂着海风的咸腥,偶尔从森林深处传来几声从未听过的、洪亮而奇异的鸟鸣兽吼。

全体船员都涌上了甲板,鸦雀无声地望着这片广阔无垠的新天地。许多人眼中含着热泪,那是历经生死磨难、突破认知边界后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震撼。就连最沉稳的老水手,也忍不住在胸口画着十字(或是默念菩萨保佑),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萧景珩与沈清辞并肩立于“星槎”号舰首,海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萧景珩的手紧紧握着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胸膛剧烈起伏。沈清辞则相对平静,但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也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她迅速取出纸笔,开始勾勒眼前的海岸线轮廓,记录风向水流。

“我们……真的到了。”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望向沈清辞,眼中是巨大的喜悦与沉重的责任,“清辞,我们脚下,或许是亘古未通中华的化外之地。”

“世子爷,此乃旷古未有之发现。”沈清辞停下笔,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坚定,“然福祸相依,需步步为营。当务之急,补充淡水,勘察地形,谨慎接触土人,记录风物。”

“正该如此!”萧景珩重重点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转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威严,传遍各船:“各船听令!‘探索’号留守外海警戒,监视周边动向!‘星槎’、‘补给’号放下小艇,由张参将率一队精锐,携兵器、礼物、水桶,寻河口上岸取水!另派一哨探小队,沿岸探查,勿得深入林中,遇人即退,不得主动攻击!医官备好药物,谨防瘴气毒虫!”

命令下达,舰队如同精密的机械开始运转。张诚参将领着二十名披甲持械、经验丰富的兵士,乘两艘小艇,小心翼翼地划向最近的一条河流入海口。另一艘快船则载着五名身手矫健的哨探,沿低矮的海岸线向东行驶,执行侦察任务。

萧景珩与沈清辞在舰上焦灼等待。约莫一个时辰后,取水队顺利返回,带来了满舱清澈的淡水,并报告河口附近沙地柔软,未见人迹,但采集到一些从未见过的巨大贝壳和奇形怪状的果实。

又过了半个时辰,哨探的快船也飞速驶回,带回了更令人惊异的讯息!

“大人!”哨探队长激动地禀报,“沿岸未见土人村落,但在一处沙滩发现奇异印记,似是大船拖拽痕迹!绝非我等船型!此外,林中捡到此物!” 他呈上一块巴掌大、边缘粗糙的暗黄色金属块。

萧景珩接过,入手沉甸甸,色泽暗黄,绝非寻常石块。“这是……?”他眼中露出疑惑。

沈清辞凑近细看,又用随身的银簪轻轻划了一下,簪尖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世子爷……此物,恐是……天然金块!”

“金块?!”萧景珩瞳孔骤缩,周围听到的水手们也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随手捡到天然金块?这意味着什么?!

“还有,”哨探队长继续道,“卑职等还在林缘发现一种高大作物,秸秆如竹,结有硕大棒状果实,籽粒金黄饱满,似是可食之粮!”

萧景珩与沈清辞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狂喜!黄金!未知的高产作物!这片土地,远不止是“新大陆”,简直是传说中流淌着奶与蜜的丰饶之地!

“此事严禁外传!”萧景珩立刻压下激动,厉声下令,“违令者,斩!” 他深知,消息若泄露,必引无穷祸患。

“世子爷,此地富饶远超想象,然亦危机四伏。”沈清辞冷静分析,“土人未见,却有大船痕迹,恐有先至者。需得尽快建立临时据点,深入探查,并与朝廷取得联系!”

“不错!”萧景珩目光锐利,“传令!以‘星槎’号为中军,在河口附近高地设立临时营寨,掘井立栅,以为立足之地!‘探索’号即刻返航,沿原路尽可能隐蔽返回大明,将此间情形绘成详图,密报陛下!‘补给’号随我留守!”

“探索”号领命,趁着天色尚早,悄然升起风帆,踏上漫长而危险的归途。它肩负的,是将改变帝国乃至世界格局的惊天消息带回的重任。

与此同时,“星槎”与“补给”号上的大部分人员开始登陆,在萧景珩指挥下,选择了一处靠近淡水、视野开阔的临海高地,热火朝天地修建简易营寨。水手们砍伐树木,挖掘壕沟,树立栅栏,搭建营帐。沈清辞则带领文书和医官,开始系统记录当地气候、植被、采集到的物种样本,并尝试用带来的礼物(如丝绸、瓷器、铜镜)与偶尔在林缘窥视的、胆大的土着人进行最初步的、小心翼翼的接触。

数日后,一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新陆营”初具规模。期间,小股土着人时远时近地出现,他们对明军充满好奇与畏惧,通过手势和放置礼物,初步的、极其有限的交流得以建立。明军得知,土着人称此地为发音类似“亚美利克”的名称,但具体含义不明。更令人不安的是,哨探在更远处的海岸,发现了疑似欧洲式船桅的残骸,以及一些刻有十字架标记的金属扣件。

“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可能已经到过这里,甚至建立了据点。”萧景珩在营帐中,对着初步绘制的地图,面色凝重,“我等必须加快行动,在更多西番势力抵达前,站稳脚跟,宣示大明主权!”

“世子爷,或可效法古人,勒石纪功,宣示皇明。”沈清辞建议道,“择一显要处,立碑刻文,载明发现经过,宣示此地为大明治下。”

“好主意!”萧景珩当即同意,命人选巨石,由随行书吏撰写碑文,记录大明皇帝年号、舰队来历、抵达时日,并刻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字样。

就在石碑即将凿刻完成之际,外出巡视的张诚参将匆匆回报:“世子爷!西边海岸发现烟火!似有大型部落聚集!”

萧景珩心中一凛,该来的终究来了。他沉声道:“点齐一百精兵,携弓弩火器,随我前去探查!清辞,你留守大营,严加戒备!”

“世子爷小心!”沈清辞担忧道。

萧景珩披甲持剑,率队沿着海岸向西行进。约莫走了半日,果然看见远处河流入海口附近,一片开阔地上,聚集着数百名土着,他们围着篝火,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更令人心惊的是,在人群中央,竖立着几个粗糙的木十字架!

“十字架!西番传教士已至!”萧景珩心中巨震。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

明军的出现引起了骚动。土着人惊慌失措,纷纷拿起武器。这时,几名身着破烂黑袍、面色憔悴的欧洲人从人群中走出,惊恐而又警惕地看着这支装备精良的东方军队。

通事上前,用生硬的葡萄牙语尝试沟通。对方听到熟悉的语言,先是震惊,随即露出狂喜夹杂着恐惧的复杂神情。为首一名年长传教士激动地比划着说道,他们是西班牙探险队的幸存者,船只数月前遇难,幸存者与这个土着部落生活至今,试图传教。

“西班牙人……”萧景珩目光冰冷。他通过通事严厉警告对方:此地已为大明皇帝陛下发现并宣称所有,尔等需即刻臣服,不得蛊惑土人,否则严惩不贷!

西班牙传教士面对强大的明军,不敢反抗,被迫表示顺从,但眼神闪烁,显然心有不甘。

萧景珩知道,这只是开始。与欧洲殖民势力的正面冲突,迟早会在这片新大陆上爆发。他留下部分士兵监视此地,率队返回大营。

“情况复杂,西番已捷足先登,虽势弱,但其国必后续有来。”萧景珩对沈清辞道,“我等需尽快巩固据点,绘制详图,收集物产样本,尤其是那些高产作物种子、金矿样本,并设法与更多土着部落建立联系,争取人心。待‘探索’号带回陛下旨意,再图后计。”

接下来的日子,新陆营一派忙碌。勘探队发现了更多金矿迹象和奇异物产(如土豆、番茄、烟草等);通事们艰难地与不同部落进行着交流;营寨不断加固;石碑巍然矗立在海边,面向大海,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萧景珩与沈清辞站在石碑旁,望着无边无际的新大陆和浩瀚的太平洋,心中充满了开创历史的豪情与前路漫漫的忧思。星槎万里,终抵新陆,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如何将这片丰饶之地真正纳入华夏版图,如何应对虎视眈眈的两方列强,如何将这惊世发现转化为国富民强的基石,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