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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逆转的朱砂 > 第44章 染坊里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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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镇的染坊刚开了半月,木架上已挂满了待干的布匹——茜草染的绯红像初升的霞光,栀子浸的鹅黄如春日的花蕊,还有紫草晕染的靛蓝,深得像夜空的星子。林晚意踩着木屐走进染坊时,坊主正指挥着伙计把染好的棉布挂上竹竿,水汽混着植物的清香扑面而来。

“娘娘,您瞧这颜色!”坊主是个矮胖的汉子,手里捧着块刚染好的宝蓝棉布,激动得满脸通红,“按您给的方子,用苏木和明矾调了比例,这蓝色比以前鲜亮多了,还不容易褪色!”

林晚意接过棉布,指尖抚过布面,染料的涩感里带着草木的温润。“水里加了多少明矾?”她问。

“按您说的,每桶水加半两,煮布的时候还不停搅,您看这匀度!”坊主指着晾晒的布匹,“前儿个京城的布庄掌柜来看过,说愿意加价三成收,还定了下个月的货呢!”

染坊的伙计们都笑起来,有人高声道:“娘娘教的法子就是灵!以前染十匹布得废三匹,现在一匹都不会糟蹋了!”

正说着,萧彻带着内侍也来了。他刚从镇外的棉田巡查回来,靴底还沾着泥,却径直走向那排靛蓝布匹。“这颜色,像极了塞北的夜空。”他伸手触摸布料,“做成军服,比之前的灰布精神多了。”

林晚意挑眉:“陛下是想把染坊的方子用到军布上?”

“正是,”萧彻转身看向她,眼里闪着笑意,“将士们穿得精神,打仗也更有力气。再说这染法省钱,国库也能松快些。”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而且,用咱们自己染的布,总比从西域买那些高价染料实在。”

林晚意心里一动。她想起刚嫁给他时,库房里的军布都是灰蒙蒙的,不仅掉色,还不耐磨。那时她就想,若能让将士们穿上又结实又鲜亮的军服,或许能添几分士气。如今看着这些挂满染坊的彩布,忽然觉得那些藏在心底的念头,正顺着染缸里的涟漪,一点点晕染开来。

坊主又捧来块淡紫的棉布:“娘娘,这是用紫藤花试染的,您看能用来做什么?”

林晚意展开布料,阳光透过染坊的天窗洒在上面,淡紫里泛着银白的光泽。“做宫女的襦裙正好,”她笑着说,“既素雅又不失体面。”

萧彻在一旁补充:“再染些浅绿的,给太医院的医女们做褂子,看着清爽。”

染坊里的笑声更欢了。伙计们忙着翻晒布匹,竹竿碰撞的脆响、染缸里的咕嘟声、还有众人的谈笑声,混在一起,像一首热闹的歌谣。林晚意望着那些在风中轻轻摇晃的彩布,忽然明白,所谓江山,从来不只是金銮殿上的朝会,更是染坊里的色彩、棉田的绿意、织机的声响——这些带着烟火气的颜色,正一点点给这个王朝,绣上最生动的底色。

傍晚离开染坊时,萧彻替林晚意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刚铺好的青石板路上,像一幅浸在霞光里的画。染坊的方向,最后一缕炊烟正缓缓升起,混着染料的清香,飘向远方。

几日后,林晚意带着萧彻去了城郊的棉田。正值棉桃饱满的时节,绿株间缀着雪团似的棉朵,农妇们正挎着竹篮摘棉,指缝间沾着白絮,笑闹声在田埂间荡开。

“这就是咱们新改良的‘蜜棉’,”林晚意指着一株结满棉桃的植株,棉桃裂开的口子像咧着嘴笑,“比普通棉花绒长,保暖还不飘絮,做成军被最适合。”

萧彻蹲下身,轻轻剥开一个未开裂的棉桃,里面的棉絮洁白如蜜,沾在指尖软软的。“去年试种的那批?”

“嗯,”林晚意点头,“当时你还说我瞎折腾,把好端端的良田改种棉花。”她笑着睨他一眼,“现在信了吧?兵部的人来看过了,说这棉絮做的军被,比之前的毡子轻一半,战士们行军都省力了。”

不远处,几个农妇正围着一个年轻姑娘教摘棉,那姑娘是邻村来学手艺的,手指被棉壳划破了,却咬着唇不肯停。林晚意走过去,从腰间解下小布包,拿出药膏给她抹上:“摘棉得顺着棉桃开裂的方向掰,别硬拽,你看——”她示范性地捏住一个棉桃,拇指抵住裂口轻轻一推,整团棉絮就落进了篮里,“这样既快又不伤手。”

姑娘看得认真,学着她的样子试了试,果然顺利摘下一团棉絮,眼睛亮起来:“娘娘,您这法子太灵了!”

“多练练就熟了,”林晚意帮她把散落的棉絮拢进篮里,“咱们女子摘棉比男人细心,这手艺可不能丢。去年宫里的绣娘来学,说这棉絮做枕芯,比蚕丝还舒服呢。”

萧彻站在田埂上看着,夕阳把林晚意的影子描上金边,她的手指翻飞在棉朵间,像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把农妇、棉田、手艺都网在了一起。他忽然想起她刚提出种棉花时,夜里在灯下画图纸,铅笔屑堆得像小山;想起她带着农妇们改良棉种,在田里守了整宿,就为了看棉苗破土;想起她把第一批新棉做成棉鞋,送给守边的战士,鞋里还绣着小小的“安”字。

“在想什么?”林晚意走回来,鼻尖沾着点棉絮,像只偷了蜜的猫。

“在想,”萧彻替她拂去鼻尖的棉絮,指尖微凉,“该给这棉田再划五十亩,让更多人来学。”他望向远处连绵的田垄,“还要修个轧棉坊,你说的那个‘弹棉机’,让工部赶紧造出来,省得农妇们累得手抽筋。”

林晚意眼睛亮了:“我就知道你会同意!”她拉着他往田埂那头走,“那边还有几个姑娘在学轧棉,你去给她们讲讲机械原理,你讲得比我清楚。”

萧彻被她拽着走,无奈又好笑。他哪懂什么轧棉机,不过是看她前日画的图纸时,多问了几句齿轮传动的道理。但看着她雀跃的背影,他还是跟上了脚步。

田埂上的风带着棉絮的甜香,混着远处的笑闹声,像一碗温在灶上的蜜水,慢慢漾开。萧彻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明白,所谓江山,从来都不只在朝堂上,更在这棉田深处,在翻飞的指尖上,在代代相传的手艺里。而他身边这个总爱“瞎折腾”的人,正把这些细碎的光,一点点织成了盛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