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鄂西战区的前线死寂一片,气氛诡异。
昨夜那场不愉快的闹剧刚过,总司令李元景的心情不但没受影响,反倒为自己的果决感到几分自得。
他起得很早,跟往常一样,在指挥部门口的阵地前慢跑了一圈。
看着那些他亲手构筑的坚不可摧的德式堡垒,还有那些精神抖擞装备精良的士兵,他心里那股王牌部队指挥官的骄傲感,一下就冒了出来。
“纸上谈兵的特务,懂什么叫真正的战争?”
他轻蔑的撇了撇嘴,想起昨天楚风那张故作高深的冷脸,心里更不屑了。
在他看来,那所谓的铁证,不过是日军动摇他决心的心理战陷阱,玩得更精巧罢了。
一个毛头小子,也想在他这个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将面前耍花招?
可笑。
他回到食堂,悠闲的吃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还有心情跟身边的参谋长开了个玩笑,引来一阵附和的轻笑。
他们都信,在总司令洞若观火的判断下,日军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白费力气。
这片固若金汤的防线,会是他们功勋簿上又一个光辉的注脚。
可他们谁都没注意,墙上挂钟那根细长的秒针,正一格一格,坚定的走向那个审判的数字。
清晨六点整。
就在李元景刚端起咖啡,准备喝下最后一口时。
“轰——!!!”
一声撕裂天际的巨响毫无征兆的从远方传来!
紧跟着,大地开始剧烈的抖,食堂里杯盘碗碟叮当乱响,天花板上灰尘簌簌的往下掉!
“怎么回事?!”
李元景猛的站起身,咖啡洒了一身也顾不上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更密集的轰鸣声就连成了一片,像几百头钢铁巨兽在地平线尽头同时怒吼!
不是正面!
李元景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炮声不是从他们严防死守的正面主阵地来的,而是...侧翼!
那个被他骂成特务幻想的,兵力最薄弱的侧翼!
“轰!轰!轰!”
几百门日军重炮同时开火,几万发高爆弹跟死神的冰雹一样,一发都没浪费,精准又饱和的覆盖了第十集团军那条绵长又脆弱的侧翼防线。
守在那的,只有一个师。
他们在睡梦里被惊醒,迎接他们的是钢铁跟烈焰交织的人间地狱。
战壕被一遍遍的犁开又填平,掩体在爆炸里像纸糊的一样被撕碎。
紧跟着,在炮火掩护下,日军第十一军两个主力师团,就像两把烧红淬毒的尖刀,从谁都想不到的方向,悄无声息又凶狠无比的,狠狠刺进第十集团军的防线!
坦克碾过还在烧的尸体,履带发出咯吱咯吱让人牙酸的声音。
后面是端着三八大盖,眼神嗜血又疯狂的日军步兵,他们潮水一样涌进被撕开的缺口,用刺刀跟机枪,无情的收割那些被炸得晕头转向的国军士兵的命。
一个小时。
就一个小时。
那条几十公里长的侧翼防线,就被彻底打穿击溃,变成了一片焦土!
集团军指挥部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报告!侧翼三号阵地失守!我守军全员玉碎!”
“报告!侧翼七号高地被日军占领!他们在架重机枪!”
“报告!第三师跟总部的通讯...中断了!”
战报雪片一样飞来,每一份都代表一个阵地的沦陷,一个营一个团的覆灭。
李元景疯了似的冲到沙盘前。
他看着那两个代表日军主力的红色箭头,正用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恐怖速度,在他的防线图上疯狂穿插分割。
他大脑一片空白。
昨天,就在这,楚风用指挥棒画出过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进攻路线。
而他,却骂那是危言耸听。
一股寒意从他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冰冷到极点。
他全身的血,好像在这一刻都被冻住了。
“预备队!预备队在哪儿?!”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身边的参谋长疯狂咆哮。
“给我顶上去!!不惜一切代价,把缺口给我堵上!!”
慌乱里,他下了这个最致命的命令。
可玄武的剧本,哪会这么简单。
那支被李元景寄予厚望的预备队,在急行军去侧翼的路上,精准的,一头扎进了一片平静的山谷。
下一秒,山谷两边,无数机枪跟迫击炮同时开火!
这是一个给他们量身定做的完美口袋阵!
预备队瞬间被打蒙,被分割包围,自身难保!
同时,集团军后方也烧起了大火。
日军的特种部队鬼魅一样渗透进来,他们不攻击军事目标,专搞破坏通讯设施。
集团军总部的电话线被大规模剪断,几个主要的无线电发报站也遭到前所未有的强力干扰,屏幕上只剩一片刺耳的雪花。
整个指挥系统,开战不到两小时,就半瘫痪了!
李元景成了个又聋又瞎的巨人。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沙盘上代表自己部队的蓝色小旗,一个接一个的跟总部失去联系,变成代表失联或已被歼灭的灰色。
从指挥部高处往外看。
四面八方,都燃起了代表阵地失守的黑色狼烟,好像整个天在烧,地在哭。
一张由玄武精心编织的死亡大网,已经彻底收紧。
那十万曾经骄傲的精锐国军将士,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等着被宰。
噗通一声。
李元景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他脸上再没了一丝血色,只剩下死灰一样的绝望。
这位戎马一生战功赫赫的老将,此刻,像个斗败了的苍老公鸡,嘴里只是反复的,失神的喃喃自语。
“错了...”
“全都错了...”
“我才是罪人...我是党国的罪人...”
指挥部里,所有高级将领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跟绝望。
末日,来了。
而在这片末日景象的中央,在那条混乱走廊的尽头。
那间被所有人忘了的,挂着顾问办公室牌子的房门,依旧紧闭着。
门内,寂静无声。
跟门外那震天的炮火与绝望的哀嚎,形成两个诡异又鲜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