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暗红液体还在蔓延，叶璃脚底传来一阵灼意。她没有后退，反而往前踏了半步，低头盯着那道裂缝。粘液像有生命一样顺着晶石缝隙爬行，所过之处，原本发亮的石面迅速变黑。
谢无妄站在她身后两步远，雷锤横握在手，目光扫过四周。宫殿深处一片死寂，只有水流从穹顶裂隙缓慢滴落的声音。他左眼的雷纹石微微发热，不是预警，而是一种低频震动，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叶璃闭上眼。
心口突然一紧，接着一股热流自血脉深处涌起。她咬牙，掌心按在胸前，指尖微微发颤。那股力量冲破压制，一道幽蓝光晕自她体内浮出，悬停在身前半尺处，缓缓展开。
一张泛黄的古图浮现，纸面斑驳，边缘卷曲，像是沉睡多年又被捞起。山川线条粗犷，海域蜿蜒曲折，中央三个古篆清晰可见——“月神祠”。
谢无妄上前一步，盯着图上纹路。那些细密的刻痕并不规则，却隐隐构成某种阵列。他抬起右臂，雷锤轻震，锤柄末端一道暗色符文忽然亮起，与海图边缘的纹路几乎重合。
“这符号……”他低声说，“我见过。”
叶璃没说话，额角渗出一层薄汗。罗盘悬浮在外，她能感觉到它的不稳。体内的狐火开始躁动，经脉传来刺痛，但她没有收回。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一股强流自穹顶裂口灌入，水压骤变。海图影像剧烈晃动，边缘开始碎裂，像是被撕开的纸片。叶璃猛地睁眼，抽出腰间月牙魂器，双手快速结印，将狐火注入其中。
魂器旋转飞出，在空中划出一圈弧线，火焰环瞬间成形，逆向收束水流。冲击力被削弱，海图影像稍稍稳定，但仍未完全恢复。
谢无妄立刻出手。
他屈指一点，雷息自指尖溢出，在水中拉出一道细线，直抵海图断裂处。左手同时拍地，雷锤轻敲地面，震荡波扩散，与乱流频率相抵。两股力量交汇，海图残缺部分缓缓浮现。
另一半拼接完成。
整张图样清晰呈现——一条古老航线自归墟起点，穿行于断裂山脉与深渊之间，终点落在东南方一座沉没祭坛。祭坛形如巨眼，藏于海沟深处，周围没有任何标记，唯有中心一点红光闪烁。
叶璃盯着那个位置，呼吸微滞。
就在图成的瞬间，她胸口的罗盘轻轻一跳，雷锤也跟着震了一下。两人同时察觉，那一瞬，心跳仿佛错了一拍。
谢无妄收回手，雷息散去。他看着叶璃侧脸，目光停了片刻，又转向地图所示的方向。
“东南方。”他说，“要走多久？”
“不知道。”叶璃伸手召回月牙魂器，归鞘时发出一声轻响，“但必须去。”
她低头看了眼地面，那道粘液仍在蔓延，速度比刚才慢了些。她蹲下身，指尖离液体还有寸许距离就感到一股热气升腾。她没有触碰，而是用魂器尖端轻轻挑起一丝，抬到眼前。
液体在火焰映照下泛着暗红光泽，内部似乎有颗粒流动，像沙，又像灰烬。
“这不是血。”她说。
“也不是水。”
谢无妄走近，俯身查看。雷纹石在他左眼下方投下一小片光，照在那丝液体上。它接触到雷息的瞬间，表面起了细微波动，像是排斥，又像是回应。
“它在躲。”叶璃说。
她手腕一翻，魂器斜劈而下，直接斩断那缕粘液。断口处没有溅射，而是迅速缩回裂缝，消失不见。
两人对视一眼。
“它知道我们在看。”谢无妄说。
叶璃站起身，拍了拍手。“那就别让它盯太久。”
她转身走向宫殿中央，脚步踩在晶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头顶星图依旧缓慢转动，那些镶嵌在穹顶的宝石排列成古老阵型，与海图上的某些符号隐隐呼应。
谢无妄跟在她身后，步伐沉稳。他没有再说话，但右手始终握着雷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走到主殿尽头，叶璃停下。前方是一片下沉区域，三阶台阶通向更低的平台。平台中央立着一块残碑，表面布满裂痕，字迹模糊。她蹲下，用手抹去表面沉积的泥沙。
“归墟历，三十七年。”她念出第一行字，“封禁开启，祠门现。”
谢无妄站在台阶上方，目光落在碑文末尾。“下面没了？”
“被毁了。”她手指划过断裂处，“有人刻意凿掉的。”
她站起身，看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宫殿最深处，通道被倒塌的石柱堵住大半，只留一道窄缝。水流从缝隙中缓缓渗出，颜色比别处更深。
“祭坛在那里。”她说。
“不一定好走。”
“也没得选。”
她正要迈步，谢无妄突然抬手拦住她。他左眼雷纹石再次发热，这次不再是震动，而是持续发烫。他皱眉，抬手按了一下眼罩边缘。
“有东西在动。”他说。
话音未落，地面轻微一震。
不是来自前方，而是脚下。叶璃立刻后退两步，掌心燃起狐火。谢无妄横锤在前，雷息缠绕全身。两人背靠背站立，警惕扫视四周。
震动持续了三秒，然后停止。
地面没有裂开，粘液也没有外溢。一切看起来和刚才一样，可叶璃知道不对。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影子歪了一下。
不是因为光线变化，而是地面本身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倾斜。她抬头，望向穹顶星图。
一颗星，偏了位置。
刚才还在左侧的那颗蓝宝石，现在移到了右上方，与其他星点不再构成原有阵型。
“它动了。”她低声说。
谢无妄抬头，眼神一冷。
“不是它。”他说，“是整个宫殿在转。”
叶璃立刻反应过来。她快步走向墙壁，贴手上去。冰冷的晶石表面传来细微震动，像是某种机械在运转。她顺着墙边行走，每一步都踩得极轻。
“东南方向变了。”她回头说，“刚才的图是指向那边的通道，但现在……”
她指向另一侧。那里原本是封闭的墙面，此刻正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隐约透出暗红色的光。
谢无妄走过去，雷锤轻敲地面。震荡波传入墙体，反馈回来的震动频率不同寻常。他眯眼：“后面是空的。”
“不是墙。”叶璃说，“是障眼法。”
她抬手，狐火凝聚掌心，朝着裂缝推出。火焰撞上墙面，没有爆炸，而是像水波一样荡开一圈涟漪。整面墙开始扭曲，显露出后面的景象——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两侧立着石灯，灯芯燃烧着幽绿色的火。
“这才是路。”她说。
谢无妄盯着那条阶梯，沉默片刻。“你先？”
“你怕我抢功？”
“怕你踩陷阱。”
叶璃笑了，抬腿就走。她没有回头，声音从前方传来：“那你跟紧点。”
谢无妄迈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阶梯入口。刚踏进去，身后的墙面就开始闭合。叶璃没有回头，继续往下走。台阶很长，越往下，空气越闷，温度却反而降低。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上刻着与海图相同的符文，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奇特。
叶璃停下。
她盯着那个凹槽，突然伸手探入怀中。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金属——那是她一直贴身携带的残片，从霜崖带出的初代信物。
她拿出来，举到眼前。
大小、形状，完全吻合。
她抬头看向石门，正要上前，谢无妄突然开口。
“等等。”
她回头。
他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残片上。“你确定这是钥匙？”
“不确定。”
“那为什么试？”
“因为它在烧。”她说。
她摊开手掌，残片表面泛着微红，像是被内部加热。她不再犹豫，抬手将它嵌入凹槽。
咔。
一声轻响。
石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