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淡金色的光如同最细腻的纱,透过精致的窗棂,柔柔地铺满了内殿。祁星黎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与踏实中醒来,尚未睁眼,先感受到的是腰间那双坚定而温热的手臂,以及身侧均匀沉缓的呼吸。
她悄悄睁开眼,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苏知衍沉睡的侧颜。他睡得很沉,但眉头却微微蹙着,不知在梦中见到了什么。即便是睡着,那环抱着她的手臂也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将她妥帖地圈在属于他的领域里。祁星黎看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出手指,极轻地抚上他的眉心,想将那点褶皱熨平。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惊动了浅眠的人。苏知衍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初醒的眸子里带着些许迷茫,但在看清近在咫尺的她、感受到指尖的温度时,那迷茫瞬间化作了几乎能溢出来的温柔与满足。他手臂无声地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却格外撩人:“陛下……早。”
“早呀。”祁星黎顺势窝在他颈窝,贪恋着这份亲昵与安宁,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餍足,“昨晚……睡得还好吗?”她没提“辛苦”,但话里的意味彼此都懂。
苏知衍耳根微微一热,昨夜那些缠绵悱恻、水乳交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让他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柔一吻,声音低沉而真挚:“在陛下身边,便是最好的安眠。”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带了点难得的执拗,“以后……我都会在。”
祁星黎心里甜丝丝的,正想再说什么,殿外传来了紫芙刻意放轻的禀报声:“陛下,苏侍郎,时辰将至,该起身准备早朝了。”
“唉……”祁星黎把头往苏知衍怀里埋了埋,发出一声小小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叹息,“真想就这么躺着,不管那些朝政了。”话虽如此,她还是利落地从他怀里坐起身。
苏知衍几乎同步起身,动作自然地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像是怕她刚起不稳,目光始终关切地追随着她。这份下意识的呵护,让祁星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紫芙领着宫女们鱼贯而入,伺候梳洗。祁星黎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为她绾发,目光却透过铜镜,望向屏风后正在更衣的苏知衍。他身姿挺拔如松,即使穿着中衣也自带一股清正之气,很快便换好了属于侍郎品级的黛青色常服,重新变得一丝不苟。
等她梳妆完毕,换上那身明黄色的帝王常服,两人一同走出内室。早膳已摆在偏殿的圆桌上,热气腾腾。祁星黎坐下,很自然地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知衍,快来,趁热吃。正好边吃边跟你念叨念叨今天朝堂上的事。”
“好。”苏知衍从善如流地在她身旁坐下,却没先动自己的筷子,而是极自然地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尝尝这个,御膳房说用了新采的金桂,味道可能比往常更清甜些。”
祁星黎也不客气,咬了一口,果然满口生香,甜而不腻。她眼睛弯了弯,也夹了一块小巧的蟹粉酥放到他碗里,促狭地眨眨眼:“你也多吃点,补充体力嘛。昨晚……某人可是很卖力的。”
“咳……”苏知衍正端起粥碗,闻言差点呛到,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只能掩饰般地低头喝粥,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看着他这难得一见的羞窘模样,祁星黎心情大好,这才说起正事:“今天朝上主要议边境驻军调整的事。吐谷浑是安分了,但西边祁悦灵那点残部,还有西突厥,总让人不放心。我琢磨着,这事交给你来统筹最合适,你心细,又懂军事,你觉得呢?”
提到正事,苏知衍立刻敛去了赧色,放下碗筷,神情变得专注而沉稳:“陛下信我,我必全力以赴。不过,边境各军镇情况不一,仅凭文书难以尽察。我恳请能亲赴边境巡查一番,摸清实情,再拟定详尽的调整章程,方不负所托。”
“跟我想一块去了!”祁星黎赞许地点头,“准了。不过,”她语气认真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安全第一,必须带足护卫,挑可靠的人。还有,每隔五天……不,三天,就得给我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说说见闻也行。不然我在宫里会惦记。”
这直白又温暖的牵挂,让苏知衍心头滚烫,他郑重颔首:“好,我一定按时写信。”
用过早膳,两人一同前往大殿。当他们并肩出现在百官视线中时,虽然众人早已听闻昨夜苏侍郎留宿陛下寝宫,但亲眼见到这“同行”的景象,依然在朝堂上激起了一阵细微的波澜。无数道目光隐晦地扫过苏知衍,羡慕、祝贺、审视、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酸涩,复杂地交织着。
祁星黎恍若未觉,端坐于御座之上,宣布了对苏知衍的任命。朝臣们大多附议,几位重臣更是出言支持。
肖简臣手持玉笏出列,语气是一贯的冷静持重:“陛下圣明,苏侍郎心思缜密,通晓兵事,确为最佳人选。臣愿从旁协助,处理相关文书往来,确保政令畅通。”他说得滴水不漏,只是那握着玉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瞬。
易彦旻紧随其后,他今日一身劲装,英气勃勃,声音洪亮:“陛下,苏侍郎统筹全局,若有需武力弹压之处,臣愿为前锋!”他说话时,目光扫过苏知衍,咧了咧嘴,像是玩笑又像是某种宣告,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佩剑剑穗。
祁星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又有些好笑,这几个男人啊……她面上不显,只沉稳道:“有肖卿、易卿及诸位爱卿同心协力,朕甚为宽慰。苏卿,你尽管放手去做。”
“臣,领旨谢恩。”苏知衍躬身行礼,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尤其是那几位“同僚”的。他心中并无得意,反而更添了几分责任感,以及对祁星黎处境更深的理解。
早朝散后,苏知衍正欲离去,正君陆玉景缓步走了过来。他一身淡雅常服,气质温润如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知衍,恭喜了。”他声音温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将一个小巧的锦囊递了过来,“边境风大干燥,这里面是阿糯让我带给你的润喉糖,她吃着好,说要分给你。还有些我备的常用丸药,路上或许用得上。”
苏知衍微微一愣,连忙双手接过:“多谢陆正君,也替我谢谢阿糯。”他明白,这不仅仅是润喉糖和丸药,更是一种来自“家人”的认可与关照。陆玉景作为祁星黎的正君,第一个孩子的父亲,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陆玉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声音压低了些,只有两人能听清:“陛下她……其实很不容易。你能让她开心,我们都该谢谢你。此去多加小心,平安回来。”说罢,便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苏知衍握着尚带余温的锦囊,心中暖流涌动。这宫廷之内,情爱或许有独占的私心,但在祁星黎的维系下,终究存着一份超越私心的体面与温情。
苏知衍离宫回府准备行装,祁星黎则回到御书房。刚批了两本奏折,紫芙便进来禀报,语气有些微妙:“陛下,肖侍郎遣人送来了他整理好的历年边境军务摘要,说是给苏侍郎参考;易侍郎那边……‘不小心’射坏了两个箭靶,这会儿正嚷嚷着要人换更结实的来;付侍郎方才在御花园‘偶遇’了奴婢,问了句苏侍郎是否已经领旨出京了,瞧着……午膳用得不多。”
祁星黎闻言,放下朱笔,忍不住扶额笑叹:“这帮家伙……” 她摇了摇头,对紫芙道,“去库房,把上次进贡的那套轻便护甲,还有那件银狐皮大氅找出来,连同最好的伤药,一并给知衍送去。再传我的话,让他务必谨慎,切莫逞强。”
“是。”紫芙抿嘴一笑,领命而去。
祁星黎踱步到窗边,遥望宫外苏府的方向。她知道,苏知衍此去定能办好差事,也知道宫里这几个男人,各有各的脾气,这点小小的醋意无伤大雅,反而让她觉得……嗯,生活气息十足。她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案前。
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金红,也温柔地洒满了御书房的桌案。祁星黎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心中却充满了笃定的期待。未来的路还长,但她有信心,与她的正君、侍郎们一起,将这天下经营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