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金币领,阿波卡利斯城堡主卧。
莱昂·阿波卡利斯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比之前平稳了许多。额间那枚黯淡的星璇印记,如同冬眠后逐渐苏醒的种子,极其缓慢地汲取着周围汇聚而来的精纯能量,一丝丝微弱的暗金色光泽在印记深处流转。意识海中,那座布满裂痕的暗金源碑虚影,在精灵“生命古树精华”的滋养和塞拉菲娜公主持续不断的光明神力温养下,裂痕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弥合。核心处的秩序之种,搏动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多了一份顽强的韧性。
他正处于一种极其玄妙的深度冥想与身体本能修复相结合的状态。灵魂层面的重创非比寻常,绝非寻常药剂和法术能够快速治愈,需要时间、顶级资源以及他自身意志的三重作用。
房间内,气氛却并非全然宁静,反而透着一种…鸡飞狗跳的“温馨”与“混乱”。
塞拉菲娜公主坐在床边,翠星之愿法杖横于膝上,双眸微阖,周身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光晕,将精炼过的光明神力如同涓涓细流般,持续不断地注入莱昂体内,修复着那些看不见的灵魂损伤。她的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一位守护天使,如果忽略她偶尔因为外界动静而微微蹙起的秀眉的话。
“砰!”
“哗啦——!”
“哎呀!”
房间角落,临时加设的一个小炼金台前,伊莎贝拉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一瓶刚刚萃取好的、散发着翡翠般光泽的“宁神花精粹”倒入一个水晶坩埚,与里面的“星辰砂溶液”混合。然而,由于过于担心莱昂的状况而分神,她手一抖,比例稍稍失衡,两种顶级材料接触的瞬间,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温和融合,而是——“噗”的一声,冒起一股浓烈的、带着奇异甜香却让人头晕目眩的粉色烟雾,紧接着坩埚剧烈震动,里面半凝固的药剂像活了一样蹦跳起来,溅了伊莎贝拉一脸一身,还把旁边架子上几个备用的空瓶子震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对、对不起!公主殿下!我、我马上重新配!”伊莎贝拉顶着满脸的粉色粘稠物,眼镜片上都是斑点,慌忙道歉,声音带着哭腔。她对于自己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感到无比懊恼。
塞拉菲娜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睁开眼,柔声道:“…伊莎贝拉,不必紧张,慢慢来。莱昂需要的是稳定温和的药性,急躁反而不好。”她指尖弹出一缕微光,驱散了那令人头晕的粉色烟雾。
“哼!笨手笨脚的人类!”窗边,化为人形的塔莉娅抱着手臂,龙瞳不爽地瞪着伊莎贝拉,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要是用我们龙岛的龙血珊瑚和炽心草,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早就把他治得活蹦乱跳了!”她虽然嘴上嫌弃,但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床上的莱昂,金红色的竖瞳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她甚至偷偷尝试过,想挤一滴自己的龙血进去(被格温死死拦住,理由是“领主虚不受补,可能会被龙血里的火元素烧成灰”)。
格温如同最忠诚的石像,持剑矗立在门口,寸步不离。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房间内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只是…她的站位似乎有点问题,正好挡住了米娅想溜进来看看莱昂的路线。
“格温!让一让嘛!我就看一眼!我保证不吵到老板!”米娅蹲在门口,猫耳耷拉着,尾巴焦躁地甩动,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心。她嗅觉灵敏,能闻到莱昂身上那股虚弱的气息,这让她非常不安。
“领主需要绝对安静。”格温板着脸,寸步不让,但她紧握剑柄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是看着莱昂长大的,此刻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沉重和焦虑。
艾莉婕和薇尔娜安静地坐在房间另一侧的椅子上。艾莉婕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精灵古籍,低声吟唱着古老的自然安魂曲,柔和的绿色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围绕在莱昂周围,安抚着他躁动的灵魂。她的方法看起来是最靠谱的,如果忽略她因为过于投入,偶尔会不小心把安魂曲唱成精灵童谣的调子,引得角落里的奥克塔维娅歪头倾听,以为她在召唤什么奇怪的亡灵。
而奥克塔维娅…她依旧抱着那块黑色石板,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苍白的小脸几乎埋在了膝盖里。她没有参与治疗,只是静静地待着,空洞的大眼睛时而看看莱昂,时而看看地面,仿佛在倾听着来自大地深处和石板另一端的、无人能懂的低语。她的存在,让房间莫名多了一丝阴凉和…诡异的安全感?
至于我们的首席财务官薇尔娜·灼鳞女士…她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静”。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上蹿下跳地推销她的金融计划,而是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着一本巨大的账本和几张新的羊皮纸,羽毛笔飞快地书写着,眉头紧锁,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似乎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演算?只是偶尔,她会突然抬起头,眼神狂热地扫过床上昏迷的莱昂,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疯狂计算,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病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暴涨的“稀缺资产”?
老管家阿尔弗雷德则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指挥仆役送来新的魔晶和药剂,一会儿安抚因为担心而聚集在城堡主厅的领民代表,还要时刻提防着薇尔娜会不会突然又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治疗方案”(比如“将领主康复过程证券化,募集资金购买更贵的药”)。
就在这一片混乱又带着一丝莫名和谐的“疗养”氛围中,莱昂的意识,正在缓慢地从破碎的边缘重组。
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温暖的、由光明、自然和秩序能量汇成的海洋中。灵魂的刺痛感依然存在,但不再那么尖锐难忍。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又退去:父母的嘱托、领地的荒凉、债主的逼债、少女们的笑靥与吵闹、深渊的咆哮、北方的凝视、还有…那石破天惊的“归墟一掌”和其后那蛮横无比的“归寂”洪流…
一种明悟,在修复的过程中逐渐清晰:他的“秩序”,不仅仅是守护的框架,更是一种…动态的、包容的、甚至能化“混乱”与“欲望”为己用的…“生机”。就像此刻房间里的鸡飞狗跳,看似无序,却都源于对他的关切,这种“混乱”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支撑他存续的“生”的力量。
这种感悟,让他意识海中的秩序之种,似乎又凝实了一分,与灵魂的连接更加紧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莱昂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塞拉菲娜公主第一个察觉,碧蓝眼眸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她轻轻握住莱昂放在床边的手,低声道:“…莱昂?你醒了吗?”
细微的动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房间内微妙的平衡。
“老板?!”米娅猫耳瞬间竖起,试图从格温腋下钻过去。
“莱昂!”塔莉娅猛地站起身,龙威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差点把伊莎贝拉刚配好的一瓶药剂震翻。
格温身体一僵,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坚守岗位,只是目光死死锁定在莱昂脸上。
艾莉婕的安魂曲戛然而止,绿色光点雀跃地飞舞。
奥克塔维娅抬起头,空洞的大眼睛眨了眨。
薇尔娜…唰地合上账本,眼睛亮得像探照灯,仿佛看到了KpI达成的曙光。
在众人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莱昂·阿波卡利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碧色的眼眸,初时还有些迷茫和虚弱,但很快,深处那枚秩序之种便稳定地旋转起来,散发出一种内敛而深邃的光芒。虽然身体依旧虚弱,灵魂深处传来阵阵空虚感,但一种更加沉淀、更加厚重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淬炼,去除了些许浮躁,多了几分历经生死后的沉稳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威严。
“…水…”他发出沙哑的声音。
塞拉菲娜连忙将早已备好的、温润的宁神花露水小心地喂到他唇边。
喝下几口水,莱昂的意识彻底清醒过来。他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写满关切、紧张、甚至…(薇尔娜的)算计的熟悉面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这些不离不弃的同伴们的感激交织在一起。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依旧沙哑,但已清晰了许多。
“两天两夜了,少爷!”阿尔弗雷德管家老泪纵横,激动地回答道,“您可算醒了!真是诸神保佑!”
“地面…和地下的情况…怎么样了?”莱昂最关心的还是领地的安危。
塞拉菲娜简要地汇报了情况:地底进攻暂时停止,但那种诡异的“灰暗雾气”仍在缓慢扩散,性质不明,格伦德尔大师正带人严密监控。与帝国、精灵的谈判取得了进展,对方提供了大量援助,但也提出了更深入的合作要求(主要是想探究“守墓人”的秘密)。领地内部,人心初步稳定,修复工作在进行中。
莱昂静静听着,眉头微蹙。情况比他预想的稍好,但远未到可以放松的时候。尤其是地底那种未知的“雾气”,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他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奥克塔维娅:“…奥克塔维娅,地下…那种‘雾气’,‘骨头先生’们…有说什么吗?”
奥克塔维娅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倾听,过了一会儿,用她那特有的、断断续续的语调说道:“…嗯…骨头先生说…那…不是…好东西…”
“…像…锈…会…慢慢…吃掉…石头…和…魔力…”
“…‘看门的老爷爷’…好像…不太…喜欢…但…也说…暂时…没办法…”
“…它说…那是…‘冷冰冰的叛徒’…和…‘热烘烘的大块头’…拉出来的…‘屎’…很脏…很麻烦…”
“拉出来的…屎?”塔莉娅嫌恶地皱起鼻子。
众人:“…” 虽然比喻粗俗,但意思很明确——这是一种缓慢而恶心的腐蚀性污染!
莱昂心中一沉。果然,敌人改变了策略,从强攻转为渗透和腐蚀!这种“雾气”如果任其蔓延,迟早会从根基上瓦解整个领地的防御!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塞拉菲娜轻轻按住:“…你的身体还没恢复,不要急。”
“不能再等了…”莱昂摇头,眼神锐利,“…必须尽快弄清楚那‘雾气’的性质,找到遏制它的方法!格伦德尔大师在哪里?我要见他…”
就在这时,薇尔娜终于按捺不住,挤到床边,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笑容(虽然眼底的狂热依旧难以掩饰):“老板!您醒的正是时候!我有一个绝佳的计划,可以一箭双雕!既解决研究经费,又提升领地士气!”
莱昂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又想干什么?”
薇尔娜唰地展开一张新的羊皮纸,标题赫然是:《关于设立“领主康复见证基金”暨“地底未知威胁研究专项债券”的联合发行方案》!
“老板您看!”薇尔娜唾沫横飞,“…我们可以把您的康复过程,变成一个…‘可观测的利好消息’!发行债券,让投资者‘赌’您完全恢复的具体时间点!恢复得越快,收益率越高!这能激励全领地的人想办法帮您恢复!”
“同时,捆绑发行‘地底雾气研究债’,募集资金专门用于分析那玩意儿的成分和破解方法!我们可以邀请帝国和精灵的专家参与,研究成果共享,但核心技术产权归我们!这叫…‘风险共担,利益独享’!”
“我们可以把这个组合债券包装成‘希望与未来’系列产品!绝对能引爆市场!”
众人再次被薇尔娜的脑回路所震撼。把领主养病和应对致命威胁…做成金融产品?!
莱昂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看着薇尔娜那闪闪发光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想让她彻底消停是不可能的了。或许…在这种绝境下,这种疯狂的思路,真的能…歪打正着?
“…薇尔娜…”莱昂有气无力地说道,“…方案…交给塞拉菲娜公主和格伦德尔大师…审核…如果…他们觉得…有百分之一的可行性…再…拿来给我看…现在…让我…静一静…”
他需要时间恢复力量,更需要时间思考,如何应对这新一轮、更加阴险的…“腐蚀”之战。
而闪耀金币领的未来,依旧在破产的边缘和希望的微光之间,艰难地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