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西边的天空烧得一片通红,却驱不散盘踞在连绵群山上的湿冷寒意。
深秋的风,卷着山涧的潮气,呜呜地刮过青瓦白墙的陈家老宅,像是有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
老宅院里的那棵百年老槐树,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灰暗的天空,更添了几分萧瑟与诡异。
推拿室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旧木头的味道。
陈孝斌指挥着将大壮平放在床上,又赶紧拉开窗帘,让一丝微弱的天光透进来。
他俯身仔细观察大壮的情况:呼吸急促而粗重,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却不是退烧的冷汗,而是滚烫的虚汗。
他又翻开大壮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有些涣散。
“招娣,你先别哭,在一旁坐着,别出声,也别碍事!”
陈孝斌沉声对招娣说道。他知道,这种时候,家属的情绪最容易干扰医生的判断和操作。
招娣被舅舅严肃的语气镇住了,她用力咬着嘴唇,强行把哭声憋了回去,点点头。
踉跄着退到墙角的一张小板凳上坐下,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大壮和舅舅的一举一动,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擂鼓一样,震得她头晕目眩。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大壮,你一定要挺住!舅舅一定有办法的!菩萨保佑,老天爷保佑……
屋子里只剩下大壮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越来越大的风雨声。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孝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他这个 “医生” 就越不能慌。
他走到床边,搬过一张凳子坐下,然后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轻轻搭在了大壮手腕的寸关尺脉位上。
“凝神,静气……” 陈孝斌在心里默念着。他闭上眼睛,排除一切杂念,将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自己的指尖。
这是他从事推拿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也是诊脉的关键。只有心无旁骛,才能感受到脉搏最细微的变化,才能从那跳动的韵律中,解读出身体内部的乾坤。
指尖传来的触感,首先是惊人的热度,仿佛要透过皮肤,灼烧他的手指。紧接着,是脉搏的跳动。
一开始,陈孝斌的眉头只是微微蹙起。这脉象…… 快,非常快,如急流奔涌,一息之间,跳动何止七八次?
这是热症的典型脉象,所谓 “数则为热”。高烧不退,心率加快,本是常理。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陈孝斌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眉头也越皱越紧,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脉象,快是快,但快得毫无章法,杂乱无章!时而急促如擂鼓,势如破竹;时而又微弱欲绝,若有若无。
时而浮取洪大,仿佛就在皮肤之下跳动;时而沉按又似乎空豁无根…… 这简直就是……
“怪脉?” 陈孝斌的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行医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脉象没见过?浮、沉、迟、数、虚、实、滑、涩…… 即便是一些疑难杂症,脉象虽险,却也总有迹可循。
可大壮这脉象,紊乱不堪,时强时弱,时快时慢,如同风中残烛,飘摇不定,又像是一盘散沙,毫无凝聚力。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常见热症脉象的认知。
“高热不退,脉象却如此紊乱……” 陈孝斌喃喃自语,睁开眼睛,再次仔细观察大壮的面色。
潮红之中,隐隐带着一丝晦暗,尤其是嘴唇和指甲盖,似乎有不易察觉的青紫之色。
这到底是什么病?是普通的风寒入里化热,引发的重症?还是…… 有什么更深层、更凶险的问题?
比如…… 邪祟侵体?村里医生说的话,不由自主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陈孝斌甩了甩头,驱散了这个有些迷信的想法。他是受过家传医学熏陶的,虽然也懂一些 “祝由科” 的皮毛,但骨子里还是更相信实实在在的生理病理。
“邪气入体” 多半是村里医生治不了的托词。可是,这脉象……
他又换了一只手,重新搭脉。结果还是一样。脉象依旧混乱不堪,如同乱麻一般,理不出头绪。
时而洪数有力,显示体内热势炽盛;时而又细弱无力,仿佛正气已衰,濒临脱绝。这种矛盾的脉象,让他感到一阵棘手。
“舅舅…… 怎么样了?” 墙角的招娣见舅舅久久不语,脸色变幻不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恐惧和期盼。
陈孝斌没有立刻回答她。他的手指依旧停留在大壮的脉上,眉头紧锁,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
他在回忆着医书上的每一个案例,每一段论述。高热、神昏、脉象紊乱…… 这可能是…… 中暑?
不对,现在是深秋。脑膜炎?有可能,症状相似,但他没有仪器,无法确诊。还是…… 某种烈性传染病?
不管是哪种,都绝非轻症!县医院的条件比他这里好得多,有退烧药,有抗生素,有各种检查设备。
按理说,他应该立刻让招娣他们想办法送县医院。
可是,大壮现在这个样子,经得起一路颠簸吗?万一在路上……
陈孝斌不敢想下去。作为一个中医推拿手,眼睁睁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可能走向危险而不作为,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且,大壮是他的外甥女婿,是招娣的依靠。他不能让招娣年纪轻轻就守寡。
“唉……” 陈孝斌长长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退缩,也退不起。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尽力一搏!就算是死马,也要当活马医!他这一身本事,难道真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他抬起头,看向招娣,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招娣,你听我说,大壮这烧发得蹊跷,脉象也乱得很,情况不太好。”
“现在送县医院,路上风险太大。我先试试我的法子,看能不能把他的烧退下去,把他的脉象稳住。你…… 你信得过舅舅吗?”
招娣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却是带着一丝希望的泪光。
“舅舅,我信!我当然信您!您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您一定要救救大壮啊!”
“好!” 陈孝斌重重点头,“你在一旁守着,千万别出声,也别动,不要打扰我。 ”
“欸!欸!我知道了舅舅,我一定不说话,一动不动!”
招娣连忙答应,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发出一点声音,就干扰了舅舅。她紧张地看着陈孝斌,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陈孝斌再次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他缓缓收回搭脉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闭目养神,仿佛在积蓄着力量。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大壮的呼吸声和风雨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曲绝望的哀歌。
片刻之后,陈孝斌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里精光一闪。他知道,该轮到他压箱底的本事登场了!
陈孝斌站起身,走到屋子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前。
他蹲下身,吹了吹箱子上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箱扣。
箱子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银针、艾绒、瓷片,还有几个形状奇特的推拿工具。但他今天似乎不打算用这些。
他的目光在箱子里扫过,最后落在了自己的双手上。
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皮肤粗糙,布满了老茧和细密的皱纹,指关节有些粗大变形,那是常年给病人推拿留下的印记。
然而,就是这双手,曾经推拿过无数病人的筋骨,缓解过无数人的痛苦,也创造过不少 “起死回生” 的奇迹。
他将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仿佛要擦去所有的犹豫和不安。然后,他回到床边,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和专注。
“看家本领,‘绝世推拿手’…… 希望…… 还没丢下……”
陈孝斌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这 “绝世推拿手” 并非什么江湖传说中的神奇武功,而是陈家祖传的一套极为精妙和霸道的推拿手法。
主要用于急救,通过刺激特定的穴位和经络,达到醒脑开窍、镇惊安神、调和气血、驱邪外出的目的。
但这套手法对施术者的要求极高,不仅需要精准的穴位定位,还需要强大的内力。
也就是医者自身的气血和专注力和恰到好处的力道,稍有不慎,就可能对病人造成二次伤害,甚至…… 加速其衰竭。
所以,除非遇到生死关头,陈孝斌一般不会轻易使用。
今天,大壮的情况,显然已经到了他必须动用这 “压箱底” 本事的时候了。
陈孝斌先是俯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大壮的双手。然后,他伸出自己那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大壮滚烫的左手。
大壮的手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手心全是冷汗。
“十王穴……” 陈孝斌的目光落在了大壮左手的十个指尖上。十王穴,位于十个手指尖端,距指甲游离缘 0.1 寸,左右共十穴。
这是急救的要穴之一,具有开窍醒神、清热镇痉的作用,对于高热神昏、中风昏迷等症有奇效。民间也常用掐十王穴的方法来急救。
但陈孝斌的掐法,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用自己右手的大拇指指甲,找准大壮左手拇指指尖的十王穴位置,然后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凝,猛地发力!
“掐!”
他的指甲深深陷入大壮指尖的皮肤,留下一个清晰的白印,随即又变得通红。
“一!” 陈孝斌口中低声计数,声音沉稳有力。
紧接着,他松开拇指,迅速移向食指指尖,同样的力度,同样的精准。
“二!”
中指、无名指、小指…… 然后是右手的五指。
他的动作快、准、狠!每一次掐下,都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道和心神。
指甲与皮肤接触的瞬间,甚至能听到极其轻微的 “咯吱” 声。
大壮在昏迷中似乎感受到了疼痛,身体不时轻微地抽搐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呻吟。
招娣坐在角落里,紧张地看着舅舅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舅舅那专注而严肃的表情,看到大壮指尖被掐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
心里既害怕又不敢出声,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不知道舅舅这是什么手法,但她能感觉到,舅舅是在拼尽全力救治大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陈孝斌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大壮的手背上,又很快被蒸发。
掐十王穴,看似简单,实则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尤其是在这种需要连续、快速、强力刺激的情况下。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当掐完第一百下的时候,陈孝斌的手臂已经有些微微发抖,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大壮的十个指尖,已经变得通红发紫,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陈孝斌没有停歇,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是 “开路”,是为了刺激大壮的心神。
让他从深度昏迷中能有一丝 “苏醒” 的迹象,哪怕只是潜意识里的。
紧接着,他将目标转向了大壮左手的虎口处 —— 合谷穴!
合谷穴,大肠经原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穴位,具有疏风解表、行气活血、通络止痛的功效。
对于发热、头痛、牙痛、咽喉肿痛等症都有很好的疗效,素有 “面口合谷收” 之称。
陈孝斌用右手的拇指指腹,紧紧按在大壮左手的合谷穴上。
这一次,不再是刚才那种迅猛的掐法,而是转为深沉、持久的按压和揉动。
他的拇指在合谷穴上,顺时针揉按,力道由轻到重,再由重到轻,如此反复。
他的动作沉稳而富有韵律,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节奏。他的眼神依旧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的手指和大壮的穴位。
“唔……” 大壮似乎又感受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下,但很快又皱了起来。
陈孝斌心中一动,有反应就好!这说明他的手法起作用了!他不敢怠慢,继续在合谷穴上推拿。
他能感觉到,大壮合谷穴周围的肌肉,从一开始的僵硬、灼热,似乎在他的揉按之下,有了一丝细微的放松。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此刻全神贯注的陈孝斌来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的拇指已经酸麻不堪,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招娣看着舅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臂,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感激。
她多想上前帮舅舅擦把汗,递杯水,但她记得舅舅的嘱咐,不敢动,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看着,祈祷着。
推拿室里,光线本就昏暗,此刻更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汗味。
唯一的小窗户透进几缕微弱的天光,勉强照亮了陈孝斌那张因专注和用力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他额头上的汗珠,此刻已不是先前的 “豆大”,而是像断了线的珠子。
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啪嗒、啪嗒” 地滴落在身下的泥土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招娣的心揪得紧紧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
她记得舅舅开始前那严肃的眼神和低声的嘱咐:“招娣,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站在原地,不许动,不许出声,知道吗?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不能分心。”
“嗯,舅舅,我知道了。” 当时她是这样用力点头答应的。
现在,她只能像个木桩子似的钉在原地,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舅舅和炕上昏迷的大壮哥,小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期盼。
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求菩萨保佑,求老天爷开恩,一定要让舅舅把大壮救回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招娣紧盯着墙上那只老旧的马蹄表,听着它 “滴答、滴答” 单调而急促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灶屋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让人心慌。
终于,当那根长长的分针艰难地挪过一格,指向 “5” 的时候,陈孝斌长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的肩膀都垮了下来。
“呼……”
招娣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松,几乎要瘫软在地。五分钟,终于到了!
然而,舅舅并没有停下。他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顾不上歇口气,又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大壮的左胳膊轻轻抬起。
大壮的胳膊滚烫,肌肉还有些僵硬。陈孝斌深吸一口气,眼神再次变得专注而凝重。
他将大壮的手臂伸直,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并拢,找准大壮手腕内侧的位置,开始从手腕向胳膊肘缓缓地推揉。
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这是…… 顺推。” 招娣在心里猜测着,虽然不懂,但她能感觉到舅舅动作的专业性。
推了大约 500 下,陈孝斌的额头上又渗出了新的汗珠,手臂的颤抖也更明显了。
他换手,又从胳膊肘往手腕处反方向推去,同样是沉稳的 500 下。
这 “顺逆推经”,看似简单,实则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需要精准的力道和对穴位经络的深刻理解。
招娣看着舅舅微微发白的嘴唇,多想说一句 “舅舅,您歇会儿吧”,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自己不能打扰舅舅。
推完手臂,陈孝斌的额角青筋都鼓了起来。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连忙用手扶了一下炕沿。
他定了定神,走到灶台边,拿起旁边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盆,倒进一些刚烧好的热水。
又兑了点凉水,用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才拿起一条半旧的粗毛巾,浸湿,拧干。
他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敷在大壮滚烫的额头上。毛巾一贴上,大壮似乎舒服了一些,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下,但依旧没有醒来。
做完这一切,陈孝斌才直起身,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干裂,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目光依旧清明。
他看向一直守在旁边,眼睛红红的招娣,声音沙哑地说:“招娣,守着吧。”
招娣连忙用力点头,小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坚强的表情:“嗯,舅舅,我会看好大壮哥的!”
陈孝斌看着她懂事的样子,眼神柔和了些许,他拍了拍招娣的头,动作有些无力。
“四小时后,如果大壮退烧了,人能清醒过来,那就好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带着一丝不确定,“如果…… 如果还不退,或者烧得更厉害了……”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担忧和凝重,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招娣的心头。
招娣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问:“舅舅,如果不退…… 会怎么样?”
陈孝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炕上毫无动静的大壮,沉默了几秒,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那就,只能赶紧想办法,送县医院了。”
县医院!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万一…… 招娣不敢再想下去。
陈孝斌说完,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门口走去,他需要立刻找个地方躺一躺,恢复一下体力。
推拿里,又只剩下招娣和昏迷的大壮。马蹄表依旧在 “滴答、滴答” 地走着,阳光从小窗户外移开,灶屋里的光线越发暗淡了。
招娣看着大壮哥依旧通红的脸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还有那条渐渐变凉的毛巾,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被巨大的不安和恐惧所取代。
四个小时,她能等到好消息吗?舅舅的方法,到底能不能救回大壮?
一种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了招娣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