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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门关上后,偏殿的蜡烛换了三根。沈知意坐在桌前,手指还沾着墨,面前是一张刚写完的埋伏计划。秦凤瑶靠在椅子上,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呼吸有点重。

她没睡,只是太累。

“你说他真会保护谁?”秦凤瑶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还是装的?”

沈知意没抬头:“不是装的。他不怕死,怕家人出事。这种人越老实,越难撬开嘴。”

“可我们连他是为谁做事都不知道。”秦凤瑶放下手,睁开眼,“明天抓送信的人,也只能抓个小角色。幕后的人照样藏得好好的。”

两人都不说话了。风把桌上的纸吹动了一下,没人去管。

帘子被掀开了。

小禄子端着托盘进来,脚步很轻。他把东西放在桌上,热气马上冒了出来。

“殿下让送来的。”小禄子说,“杏仁酪是新熬的,加了桂花蜜;蟹黄包是现蒸的,皮薄得能看清里面的馅。”

秦凤瑶坐直身子,闻了闻:“这香味……是他自己做的?”

“嗯。”小禄子笑,“厨房忙了两个时辰,殿下说你们审人不能饿着肚子。”

沈知意看着那碗杏仁酪,热气扑在脸上,手指慢慢松开了笔。

这时萧景渊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编食盒。他穿着常服,袖子卷着,像是刚从厨房出来。

“听说你们从地牢出来就没歇过?”他打开食盒,拿出一碗炸红薯丸子,上面撒了糖霜,“这个最顶饿,小时候母后不让吃,我就偷偷塞给你们。”

秦凤瑶伸手拿了一个,咬一口,外皮脆,里面软,又甜又香。

“比御膳房的还好吃。”她说。

萧景渊坐下,拆了个蟹黄包,吹了吹才放进嘴里。“你们总说我只会吃,可我觉得啊,人跟包子一样——皮太厚,蒸久了会破;火太猛,馅就干了。不如趁热吃,味道才好。”

沈知意抬头看他。

“你是说,审人也要讲究时机?”她问。

萧景渊点头:“那人不怕打,也不怕关,但他怕家人出事。说明他心里还有牵挂。这种人不能硬来,得用软办法。”

秦凤瑶嚼着包子,没说话。

“你是说……用吃的?”她问。

“不止是吃。”萧景渊说,“是让他知道,投降之后能活命,还能吃得香、睡得稳。比起提心吊胆等死,哪个更划算?”

沈知意低头看那碗杏仁酪,忽然笑了。

“如果在他最饿的时候,给他一碗热汤面……”她说,“他会想起家的味道。那时候谈条件,更容易成功。”

萧景渊竖起大拇指:“懂我的,还是太子妃。”

沈知意站起来,走到桌前,提笔写下几样东西:陈年花雕酒糟、江南蜜饯、西域奶酥。

“这些在宫里不多见。”她说,“明天提审,先不上刑,只摆一桌‘家宴’。人饿极了闻到饭香,本能就会动摇。”

秦凤瑶一拍桌子站起来:“好主意!我再让侍卫‘无意’提起:‘听说东宫特赦了一批老弱宫人,还给了路费送他们回家。’让他觉得归顺是真的能保全家。”

小禄子立刻答应:“奴才这就去尚食局借厨子,就说太子要办私宴!”

“慢着。”沈知意拦住他,“不能用尚食局的人。他们嘴杂,万一走漏消息,就坏事了。”

“那就用东宫厨房的老张。”萧景渊说,“他做了十年御膳,手艺不错,而且只听我的。”

“行。”秦凤瑶点头,“让他做三道菜:一道家乡味的炖肉,一道南方的鱼羹,再加一碗手擀面。都是普通人常吃的,但必须做得特别香。”

沈知意在纸上画了几笔:“面要宽的,汤要浓的,肉要炖得入口即化。他要是看到这些,一定会想起小时候吃饭的样子。”

“人一想家,心就软。”萧景渊说,“心一软,话就多了。”

秦凤瑶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可他要是不吃呢?”

“那就等。”沈知意说,“饿他两天,再端上去。人可以几天不吃,但闻着香味撑不住。”

“而且……”萧景渊补充,“我们可以先给他喝点米汤,让他有力气闻味道,又不会吃饱。”

“对!”秦凤瑶眼睛亮了,“让他明明能闻到香,却吃不饱。急死他!”

沈知意提笔写下流程:明天辰时提审,先换囚衣,再关空房,不给饭。午时三刻,由小禄子亲自送餐,只放门口,不准说话。如果他问话,只答一句:“这是归顺之人今天的午饭。”

“他要是不动筷子?”秦凤瑶问。

“那就撤走。”沈知意说,“告诉他:‘有人吃到了,你没吃到,是你自己选的。’”

“狠。”秦凤瑶咧嘴一笑,“我喜欢。”

小禄子记下要点,准备去安排。

“还有一件事。”萧景渊叫住他,“去库房拿那瓶西域进贡的玫瑰露,倒一点在汤里就行。那香味一飘,谁都扛不住。”

“是。”小禄子应下,转身出门。

偏殿安静下来。

蜡烛跳了一下,照在三人脸上。

“你们天天替我做事。”萧景渊靠在椅背上,看着她们,“现在我也算出了一份力——用我的‘做饭本事’,帮你们解决了难题。”

沈知意低头整理纸页,嘴角微微扬起。

秦凤瑶伸了个懒腰,拿起最后一个蟹黄包:“那你以后多做点。审一个招一个,咱们东宫就能开饭馆了。”

“行啊。”萧景渊笑,“招牌就叫‘太子解忧食堂’,专治各种不开口。”

沈知意合上册子,吹熄了旁边一根快烧完的蜡烛。

“明天见真章。”她说。

“放心。”秦凤瑶活动手腕,“这次他不说,我就把饭摆在旁边,自己吃完。”

“你少吃点。”萧景渊说,“别真撑着。”

“滚。”秦凤瑶瞪他一眼。

小禄子回来复命,说厨房已备好食材,老张正在试火候。

“他还问要不要加姜。”小禄子说。

“加。”沈知意说,“北方人爱吃姜,炖肉必须放。”

“行。”小禄子记下,又问,“那西域奶酥呢?是要切成块,还是捏成团?”

“捏成团。”萧景渊说,“像家里阿娘做的那种,圆滚滚的,看着就暖。”

“记住了。”小禄子点头,正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沈知意翻开一页新纸,“把这几样食材再列一遍:酒糟、蜜饯、奶酥、玫瑰露、宽面、鱼羹、炖肉。每样准备双份,以防不够。”

“是。”小禄子提笔写。

“还有一件事。”秦凤瑶忽然说,“让老张做完菜,立刻回厨房待命,不准外出,不准跟人说话。”

“明白。”小禄子说,“守口如瓶,谁问都说不知道。”

“去吧。”沈知意挥手。

小禄子退出偏殿,脚步很快。

屋里只剩三个人。

萧景渊拿起空碗看了看,又放下。

“你们累了一天。”他说,“早点休息。明早我让小禄子送粥过来。”

“你也是。”沈知意说,“别又熬到半夜研究食谱。”

“我哪有。”萧景渊笑,“我就爱做饭,不累。”

“骗鬼。”秦凤瑶站起身,“你上次做八宝鸭,差点把厨房点了。”

“那是意外。”萧景渊辩解。

“行了。”沈知意站起来,“都去睡。明天还有硬仗。”

秦凤瑶应了一声,披上外袍。

萧景渊没动,看着桌上剩下的半碗杏仁酪。

“其实……”他低声说,“我就是不想看你们太累。”

沈知意脚步顿了一下。

没回头,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秦凤瑶拉开门,冷风灌进来一下。

她走出去,带上门。

沈知意站在原地,看了眼萧景渊。

“你也去睡。”她说。

萧景渊点头,捧起食盒准备走。

沈知意忽然问:“明天的面,真能让他开口吗?”

萧景渊停下,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饿久了,闻到面香,手会抖。”

沈知意看着他。

“所以……”萧景渊说,“我们得让他闻到。”

他转身开门。

门外,小禄子正站在廊下,手里抱着一叠干净布巾。

“殿下。”小禄子低声说,“老张说,火候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