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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纸包还热,小禄子用手指沾了点灰褐色的粉末,蹭在鼻下。他没说话,把纸条递给沈知意。

沈知意接过纸条,看了上面三个名字:丰年仓赵掌柜、锦云记周老板、济世堂陈大夫。她抬头看向秦凤瑶:“他们动了。”

秦凤瑶已经走到门边,披上外袍:“我带人去西山会馆,你去调账册。”

“不急。”沈知意坐下,翻开手边的册子,“先看他们做了什么。”

她指着三行字说。昨天下午三点,丰年仓出了二百石糙米,没有买主签字,只有一个“山”字红印。同一天下午两点,锦云记退了五家布庄的货,银子没进账房。济世堂开了三张药方,药是远志、酸枣仁、柏子仁,都是安神的,剂量够五十人吃七天。

“这不是要跑。”秦凤瑶走回来,“是有人要动手。”

“对。”沈知意提笔写三道命令,“他们在准备作乱。粮、布、药,全是百姓最需要的东西。城里一断供,这些铺子就成命脉了。”

她把命令推过去:“你签字。”

秦凤瑶拿起侧妃印,在三张纸上盖了印。红印刚落,她问:“现在就行动?”

“必须快。”沈知意说,“油纸包今天才到,说明他们刚接到命令。我们还有半天时间。”

秦凤瑶转身出门,大声下令:“甲队去济世堂后巷,乙队守锦云记侧街,丙队跟我去西山会馆外!所有人拿东宫令,见人就拦,见车就查!”

半个时辰后,侍卫甲回来报告:丰年仓三间仓空了,运粮的车夫被抓,账本锁进铁匣。锦云记周老板想从后门逃跑,被拦下,现在关在偏房。济世堂陈大夫称病不出,但后院有脚印通向夹道,已派人守住。

“赵掌柜呢?”沈知意问。

“还在仓里。”侍卫甲答,“他说等东宫的人来问话。”

沈知意点头:“先不动他。这些人不是主谋,是被人指使的。”

她看向秦凤瑶:“你去地牢,我要见送信的人。”

地牢门打开,灯光照在青砖地上。眼线头目跪在中间,低着头。听到脚步声,他慢慢抬头。

秦凤瑶站到桌前,抽出匕首往桌上一拍,刀身嗡嗡响。

“说。”她冷冷道,“西山会馆谁管事?”

头目立刻磕头:“娘娘只让我传话,我连会馆在哪都不知道啊!”

声音发抖,眼泪直掉,额头撞在地上咚咚响。

沈知意没说话。她让人端来一碗温水,拿了块干净布巾。她蹲下,轻轻给他擦脸。

头目愣住,不哭了。

“你叔父去年冬天咳血。”沈知意说,“是你求李公公把他调去晒酱坊。那里暖和,还能带点酱瓜回家。”

头目的手抖了一下。

“他今年六十了。”沈知意说,“再干两年就能退休。要是突然调去冰窖,他撑不住。”

秦凤瑶冷笑:“我明天就让他去管冻肉。”

头目猛地抬头,脸色发白。

沈知意用茶水在桌上写字:李嵩三天前调京营左哨千户去西山演武。

她手指停在“演武”上,看着头目:“演什么武?演怎么烧仓库?”

头目的喉咙动了动。

“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沈知意说,“你能拿到‘山’字批条,能进出三家铺子,能在夜里送油纸包。你不是小跑腿,你是管事的。”

头目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脖子上的铜牌是谁给的?”秦凤瑶忽然问。

头目一僵。

“赵掌柜也有一个。”秦凤瑶说,“昨天他见我下意识摸腰,我就看见了。铜钱大小,刻着‘山’字。你们每人一个,是不是?”

头目低头,不再说话。

沈知意走到墙边,拿下灯笼。她打开灯罩,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纸条很细,封口是“山”字蜡印。

“这是今早从济世堂后窗扔出来的。”她说,“你想毁证据。可惜扔偏了,被我的人捡到。”

头目的呼吸变重。

“你现在不说,等抓到下一个,我也能问出来。”沈知意说,“但我不会再留你叔父在晒酱坊了。我会让他去北疆运煤,一路咳,走到死。”

头目的手指抠进砖缝。

秦凤瑶上前一步:“最后一次机会。谁让你送信的?西山会馆背后是谁?”

头目张嘴,又闭上。

沈知意回到桌后,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圈里写了个“山”字。

“你不说是吧?”她说,“那我猜。第一个,李嵩。他管京营,能调兵,能控仓。第二个,李月娥。她虽在冷宫,还能传令。第三个……十三皇子。”

头目的肩膀抖了一下。

“哦?”沈知意抬眼,“提到十三皇子,你反应不一样。”

“不是他。”头目开口,声音沙哑。

“那是谁?”秦凤瑶逼近。

“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说了,全家死。”

“不说,现在就死。”秦凤瑶手按剑柄,“你选。”

头目咬牙,额头冒汗。

沈知意放下笔:“我知道你怕什么。你以为不说,他们就会放过你家人?错了。你被抓了,他们第一件事就是杀人灭口。你叔父活不过今晚。”

头目的身体晃了晃。

“但我能保他。”沈知意说,“只要你把知道的说出来。名字、地点、流程,全告诉我。我说到做到。”

头目抬头,眼神慌乱。

“我……我只是传话。”他低声说,“有人把批条给我,我去三家店送。收条的人再把货或钱转走。每月初五,我在西山会馆后门交一次名单。”

“谁接名单?”

“一个戴斗笠的人。没见过脸。”

“批条从哪来?”

“尚食局后巷的小屋。每旬初一、十五,有人放在窗台上。”

“你怎么知道时间?”

“铜牌会发热。”他摸脖子,“贴身戴着,到了日子就烫。”

沈知意和秦凤瑶对视一眼。

“还有吗?”沈知意问。

“没了。”头目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

“我不信。”秦凤瑶一把揪住他衣领,“你说你是传话的,那你传过几次?每次说什么?”

“三次。”头目喘气,“第一次说‘准备米粮’,第二次说‘清账闭店’,第三次就是今天这包,写着‘候令而动’。”

“候令?”沈知意皱眉,“等什么命令?”

“不知道。”头目摇头,“只说一旦城门关闭,就开始放货。”

“放给谁?”

“不知道。”

秦凤瑶松手。头目跌坐在地,大口喘气。

沈知意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说的这些,我可以查。”她说,“如果有一句假话,你叔父立刻进冰窖。如果都对,我让他留在晒酱坊,平安养老。”

头目低头不语。

沈知意站起来:“先押着。等查实再说。”

秦凤瑶挥手,守卫进来把人带走。

地牢门关上,只剩两人。

“他说的是真是假?”秦凤瑶问。

“部分真。”沈知意说,“时间、交接方式、铜牌发热,都能查。但他瞒了关键。”

“哪一点?”

“戴斗笠的人不可能是最后的人。”沈知意说,“这么重要的事,贵妃党不会让一个看不见脸的人接手。他在保护谁。”

“要再审吗?”

“再等等。”沈知意拿起刚才写的纸,“尚食局后巷的小屋,每旬初一、十五放批条。今天是十四。明天就是交接日。”

她在纸背面写:明日辰时,埋伏小屋外。

秦凤瑶点头:“我亲自去。”

沈知意吹熄灯,只留一盏小烛。

火光照在她脸上。

“我们一直以为他们在逃。”她说,“其实不是。他们在等命令。一旦城门关,他们就控制全城的粮、布、药。”

“谁下的令?”

“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