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字低语轻若鸿毛,落在李景澈耳中,却比世间所有蜜语甜言更让他心潮激荡。
李景澈的心瞬间软成一汪春水。
他深知她心底藏着未解的深仇大恨,裹着化不开的寒凉,所以他背后默默做过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愿以温意渐融她冷漠的心。
太子原本悬着的手,缓缓落下,轻轻覆在她环着自己脖子的手背上,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
他缓缓俯身,与她平视,继而擦去她眼底的泪珠,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故意问道:“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话音落,他便侧卧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轻缓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琉璃。
自重生以来,寻回子言并将他护在身边,便是萧宁每日心心念念的头等大事。如今这桩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稳稳落地。
她未回答他的问话,只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泪水无声滑落——这泪水中,有重逢的喜极而泣,有夙愿得偿的欣慰,更有对李景澈的深切感激。
良久,她的哭声渐渐低息,似是哭倦了。
李景澈的指尖轻轻抬起,摩挲着她圆润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宁宁,”他的声音愈发嘶哑,语气却重若千钧,“我不奢求追回过往,如今你是我的家人,是我孩子的母亲,往后余生,我必以性命护你们周全。你若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告诉我,有困难要想着依赖我。”
萧宁看着喉结不断滚动,隐忍着情欲的男人,扯着他的衣领,吻上性感的薄唇。
唇瓣相触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萧宁的吻带着几分笨拙的莽撞,像只鼓足勇气的小兽,指尖还紧紧掐着他的衣领,指节泛白。她原是一时冲动,此刻鼻尖蹭到他温热的呼吸,才后知后觉地慌了,睫毛急促地颤动,竟想往后退。
可李景澈没给她退缩的机会。
他先是僵了半瞬,随即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叹息,掌心轻轻覆上她的后颈,不是用力禁锢,而是带着安抚的力道,将她微微后倾的身子揽回来。
他没有加深这个吻,只是用唇瓣轻轻蹭过她的,像对待易碎的瓷,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柔软。
萧宁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上的爱意,混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一点点漫过心头,将那些残存的疏离与防备,都揉成了细碎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李景澈才缓缓退开半寸,额头抵着她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泛红的眼尾。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被吻得微肿的唇瓣,声音哑得厉害:“宁宁……”
只唤了她的名字,便再难说出其他话。
他终于可以确认,她心底的冰,真的在慢慢融化。
她是在一步一步地接纳他、靠近他,而非止于容貌的浅淡青睐。
他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怕碰坏了她腹中的孩子,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有你真好。”
“李景澈,有你真好!”
萧宁靠在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比任何言语都让她安心。
前世的背叛与惨死,今生的步步为营与小心翼翼,在他的深情与温柔中,忽然有了崩塌的迹象。
眼前这个男人,曾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一次次为她遮风挡雨,为她铺平前路。
太子脱掉外衣,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侧,尽量离她远些,怕压到她的肚子。可刚躺好,萧宁就轻轻挪了挪,将头靠在他的臂弯里,像只寻暖的小猫。
他低头望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长夜漫漫,可此刻,他却觉得无比安心。
天刚蒙蒙亮时,寝殿的窗纸还泛着浅灰。
萧宁先醒了,身侧的李景澈还睡着,呼吸轻缓,手臂仍虚虚环着她的腰,怕压着她的肚子,夜里总保持着这样克制的距离,却又不肯彻底松开。
她侧过身,指尖轻轻拂过他眉骨处的浅纹。从前只觉这是太子的威严印记,如今却看得到纹路里藏着的朝堂压力与对她的牵挂。
指尖刚触到他的睫毛,李景澈就睁开了眼,眸子里还带着刚醒的惺忪,却在看到她时瞬间软下来:“醒了?不多睡会?”
“子言许是要醒了。” 萧宁挣扎着想要起身。
李景澈却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着,温声道:“关于子言的身份,我已想妥。他对外便称是我好友的侄子,此事我们统一口径便可。”
萧宁点头应下。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翠急迫的声音:“小姐、殿下,小公子醒了,正找姑姑呢。”
偏殿里,子言正坐在床边抹眼泪,看见他们进来,立刻扑向萧宁:“姑姑,我还以为一醒来,又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萧宁心如刀绞,刚要弯腰抱他,李景澈已笑着将孩子轻轻举起,递到她怀中:“慢些,莫要撞着你姑姑。”
早膳过后,李景澈对子言温声道:“今日你先好生歇息,明日起便要开始习学——上午随夫子读书习字,下午由武学师傅教你强身健体,晚间则随我学习治国之策,你可愿意?”
“愿意!”子言嚼着糕点,忽然看向萧宁,“姑姑要一起读书吗?陆叔叔在的时候,总会陪我跟着夫子温书,他还说姑姑会骑马射箭呢。”
萧宁一怔——她素来最不喜伏案读书。
李景澈却先开口替她解围:“你姑姑怀着宝宝,不便长时间陪你。不过已有一位顾洛哥哥在府中候你许久了。”
萧宁诧异地望着男子,原来他早已清楚自己让顾洛入府的真正目的。
“顾洛聪慧稳重,且能吃苦耐劳,夫子一直对他称赞有加,若他能做子言的伴读,定能好好引导他。”
他看向萧宁,眼神里藏着理解。
萧宁定了定神,说道:“东宫的侍卫都有武功底子,不如你选几个功夫好、品貌端正、家世简单的来长乐殿,让殿里的丫头们也跟着学些强身之术。”
李景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白问道:“你是给她们找武学师傅,还是想给你的侍女们相看人家?”
心思被戳破,萧宁的脸颊微微发热,当即辩驳:“嫁人和伺候我并不冲突。姑娘们日日守在长乐殿,根本没机会接触外男。”
李景澈不再打趣,朗声唤来北枫,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去选几个功夫扎实、品貌端正、家世清白的年轻侍卫,明日起轮流到长乐殿当值,负责教导侍女们一些基础的强身健体之术。”
他特意在“品貌端正”和“家世清白”上加重了语气,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萧宁泛红的耳尖。
子言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大人们,显然还未读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安排完此事,李景澈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萧宁温声道:“今日我得去一趟兵部,有些军务要处理。明日是子言第一日上课,劳烦你提前和夫子沟通一下孩子的情况。”
萧宁点头。
他走上前,替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烫的脸颊,又揉了揉子言的小脑袋。转身离去,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萧宁看着门外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宫墙转角,心中五味杂陈。
他如此敏锐,轻易便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却非但没有点破或阻拦,反而顺水推舟,甚至带着几分纵容的意味。
这种被全然理解和接纳的感觉,让她心头的仇恨坚冰,又悄然融化了一角。
小翠凑上前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低声道:“小姐,殿下待您可真是没话说。这下好了,咱们殿里的人也能跟着学点本事,强身健体不说,日后……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几个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宫女也都羞红了脸,互相交换着眼神,既有羞涩也有期待。
东宫的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
陆宴每隔十天半月,便会给子言送来些新奇玩意儿,偶尔还会带他出东宫逛逛。
李景澈对此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干涉。
只是他渐渐发现,子言在读书天赋与治国见解上进步飞速,堪称“神童”,不过两个月光景,便追上了顾洛多年的学识积累。
当然顾洛这两年因家庭变故没继续读书。
即便如此,以子言这等心智,远非四岁孩童所能企及。
为此,李景澈特意与萧云庭、穆煜宸商议,邀二人暂住东宫,由他们亲自教导子言。
一个是把持朝政十年的摄政王,一个是饱读诗书的当代大儒,再加上李景澈在一旁指导,还有陆宴的时常加入,这样的师资配置,无疑是对子言最好的栽培。
在太子与两位先生的悉心教导下,子言不负众望,他的学识与见闻日渐增长,连偶尔来访的沈太傅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萧宁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欣慰。
这一日,萧宁刚吩咐完宫女们准备午膳,便见李景澈牵着子言从外面走来。
“姑母,”子言快步跑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穆叔叔今日教我读《孙子兵法》,还夸我能举一反三呢!姑父已经答应陆叔叔带我出去玩半日,午膳我就不在这里吃了,陆叔叔说要带我去醉香楼吃最有名的香酥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