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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西山。这里曾是王振的秘密基地,也是一座用血肉堆砌而成的工业地狱。

巨大的地下溶洞中,数百座炼炉虽然已经熄火,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那是蓖麻毒素(代号“神恩”)特有的气息。

商砚辞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接管了这里。

在工厂的最深处,他们找到了代号“初三”的首席技术官和其他几名核心工匠。这些人面容枯槁,眼神狂热而又恐惧。他们是王振的帮凶,用奴隶的生命提炼毒药,制造劣质的钢甲。

“别杀我们!我们有用!我们会造毒药!会造钢!”初三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那种毒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是神器啊!”

商砚辞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神器?”商砚辞指着那些装满白色粉末的陶罐,“那是懦夫的武器。是卑劣的谋杀工具。它救不了国家,只能制造恐慌。”

“全部销毁。”商砚辞下令。

士兵们搬来一桶桶强酸和石灰,将那些不仅毒死了皇帝,也毒害了无数无辜生命的“神恩”,倾倒入处理池中。随着一阵剧烈的化学反应,白色的泡沫翻滚,那令人作呕的甜腥味终于被刺鼻的酸味所掩盖。

处理完毒药,商砚辞转过身,面对着那些战战兢兢的普通工匠。他们大多是被抓来的逃匠、流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商砚辞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长方体的金属块。那是一块表面被打磨得如镜面般光滑的钢块。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商砚辞高声问道。

工匠们茫然地摇头。

“这叫‘标准量块’,”商砚辞说道,“它的长度,是绝对的。它的表面,是绝对平整的。”

他将量块递给一名老铁匠。

“在王振手下,你们造东西靠运气,靠经验,靠鞭子。炼出的钢,有的硬,有的脆。造出的甲,有的厚,有的薄。所以在天津卫,你们的甲挡不住我的枪。”

“从今天起,我们要立规矩。”商砚辞的声音在溶洞中回荡,“每一颗螺丝,每一根枪管,都要以此为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要你们忘掉以前的‘差不多’,学会什么是‘标准化’。”

“另外,”商砚辞指了指外面,“去招募学徒吧。把你们的手艺,结合这新的规矩,传下去。我们不造毒药,我们造机器,造工具,造能让大伙儿吃饱饭的东西。”

北疆,大同镇。凛冽的寒风卷着沙硕,拍打着斑驳的城墙。

前线的士兵们正围坐在篝火旁,擦拭着手中的兵器。这些兵器不再是以前那种容易卷刃的熟铁刀,而是从京城刚刚运到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钢刀——那是用西山工厂新法炼制的弹簧钢打造的。

一名老兵,张五,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剩下的一点点浑浊的液体。

“这就是‘神药’啊……”旁边的年轻新兵羡慕地看着,“听说京城里只有大官才用得起。”

“是啊,”张五感慨道,“上次老李的大腿烂得都生蛆了,眼看就要截肢。随军的方大夫给打了一针这个,三天,嘿,三天就好了!这玩意儿,真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骑着快马,冲进了营地。

“报——!京城巨变!王振阉贼已死!新皇登基!大明……大明亡了!现在是景国了!”

营地里一片死寂。

士兵们面面相觑。大明亡了?那个延续了近百年的王朝,就这么没了?

“那……那咱们以后给谁卖命?”新兵怯生生地问道。

张五沉默了片刻。他摸了摸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钢刀,又看了看手里那瓶救命的青霉素。

“管他娘的谁当皇帝,”张五啐了一口唾沫,冷冷地说道,“以前那个皇帝,让咱们吃糠咽菜,拿着破铜烂铁去跟瓦剌人拼命。死了连口棺材都没有。”

“现在这个‘首相’,虽然没见过面,但他给咱们发神兵,给咱们发神药。上次送来的棉衣,也比往年的厚实。”

他站起身,将钢刀归鞘,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谁让咱们活下去,谁让咱们能杀鞑子,咱们就跟谁干!大明?哼,那个把咱们当炮灰的大明,亡了就亡了吧!”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点头。在生与死的边缘,忠诚是廉价的,生存才是唯一的真理。商砚辞用工业品——更高效的杀戮工具(钢刀)和更高效的生存保障(青霉素)——买下了这支边军的效忠。

京城南城,一座废弃的寺庙被改建成了第一所“景国公学”。

没有了往日的晨钟暮鼓,取而代之的是朗朗的读书声。但他们读的不再是《四书五经》,不再是“天地君亲师”。

商砚辞站在教室窗外,看着里面那些衣着朴素、却眼神明亮的孩子。

黑板上,方琅琊(她现在兼任教育部长)正用粉笔写下一个大大的字:“理”。

“同学们,”方琅琊的声音清脆悦耳,“今天我们不学怎么做官,我们学这个世界的一道理。水为什么会开?铁为什么会硬?太阳为什么会升起?”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各个告示栏前,贴出了一张张复杂的图纸。

那是“珍妮纺纱机”的图纸。

一群商人和手工业者围在告示前,指指点点。

“这是什么?”

“听说是‘首相’大人公布的‘神机’。只要照着这个造,一个纺娘能顶以前八个!”

“真的假的?这么好的东西,官府不藏着,反而白送给我们?”

“这上面写了,鼓励百姓仿制、改进。谁造出来,官府还给奖励!”

一名精明的丝绸商人,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图纸,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他敏锐地嗅到了时代的风向变了。以前,朝廷重农抑商,工匠和商人是贱籍。但现在,这个新政府,似乎在鼓励他们赚钱,鼓励他们创造。

“快!抄下来!”商人对身边的伙计喊道,“回去就找木匠!咱们要发财了!”

工业元年的夏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太阳依旧升起,知了依旧鸣叫。

但在历史的宏观视角下,这是一个天翻地覆的转折点。

紫禁城里的皇帝变成了一个象征性的图腾;西山的工厂里,标准的钢材开始流向全国;北疆的士兵握紧了手中的新式武器;南城的学堂里,孩子们第一次听说了“科学”;而江南的作坊里,第一台珍妮纺纱机正在工匠的手中成型。

王振试图用毒药和奴役来对抗历史,他失败了。 商砚辞用钢铁、契约和理性来顺应历史,他成功了。

巨大的工业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第一声沉闷的轰鸣。它将无情地碾碎一切旧时代的残渣,带着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轰隆隆地驶向那个充满了烟尘、钢铁与欲望的——工业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