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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的手指死死地抠住龙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他的目光游移,落在了面前御案上那份早已铺展开来的黄绢之上。那不是圣旨,那是一份判决书,一份关于大明王朝皇权终结的判决书——《退位诏书》与《景国宪章草案》。

“商……商爱卿,”朱祁钰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朕……朕愿意封你为王,愿意……愿意将半壁江山……”

“陛下,”商砚辞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您误会了。我们要的,不是裂土封王,也不是改朝换代的旧戏码。我们要的,是一个新的规则。”

商砚辞缓缓走上丹陛,每一步都踩在朱祁钰紧绷的神经上。他来到御案前,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那份文件。

“王振之乱,并非一人之过,乃是制度之殇,”商砚辞的声音低沉有力,“皇权无限,则奸佞滋生;一人独裁,则万民遭殃。大明已经病入膏肓,那一碗毒死太上皇(朱祁镇)的蓖麻毒素,毒死的不仅仅是一个皇帝,更是这套陈旧腐朽的统治逻辑。”

朱祁钰浑身一颤。他想起了兄长死时的惨状,想起了王振那张阴柔恐怖的脸,想起了自己这三年来的傀儡生涯。

“景国,将不再有‘家天下’,”商砚辞继续说道,“我们将实行君主立宪制与议会制。您,依然是国家的元首,是名义上的君主。您可以住在紫禁城,享受皇室的尊荣与供奉。但您的权力,将被关进笼子里。治理国家的,将是议会,是内阁,是法律。”

“朕……朕将成为傀儡?”朱祁钰绝望地问道。

“不,是象征,”商砚辞纠正道,“您将成为国家统一的象征,文化的象征。而不再是那个需要对黄河决堤、对边疆战败负责的‘孤家寡人’。这是一种解脱,陛下。”

朱祁钰看着商砚辞那双深邃的眼睛,他在那里看不到贪婪,只看到一种浩瀚如海的意志。他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城外,商砚辞的一万火枪队早已控制了京师防务;城内,王振的党羽已被清洗一空。

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支沉重的御笔。

笔尖饱蘸浓墨,悬在黄绢之上。这一落笔,便是两个时代的分割线。

“写吧,”商砚辞轻声说道,“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朱家的一线血脉。”

朱祁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

“准。”

他在诏书上,重重地写下了一个字。随后,拿起了那方缺了一角的传国玉玺,盖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

大明,在这一刻,名存实亡。景国,在这一刻,浴火重生。

离开阳光明媚的奉天殿,商砚辞与方琅琊径直前往了京城的另一个极端——北镇抚司诏狱。如果说奉天殿是权力的巅峰,那么诏狱就是人性的深渊。

沿着潮湿、滑腻的石阶一路向下,光线逐渐被黑暗吞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腐烂的稻草、陈旧的血腥、排泄物的恶臭,以及一种特殊的、由于常年不见天日而滋生的霉菌气息。这里是王振用来粉碎异己的修罗场,每一块砖石缝里,都塞满了冤魂的哀嚎。

方琅琊走在商砚辞身旁,她的手紧紧攥着商砚辞的衣袖,指节发白。她不再是那个在阿瑜陀耶王宫中谈笑风生的外交家,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心急如焚的女儿。

“到了。”带路的锦衣卫校尉在一个阴暗的水牢前停下脚步,声音颤抖,“这就是……方老先生的牢房。”

铁门被打开,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微弱的灯光照进牢房,照亮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爹!”方琅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地上的污秽,猛地冲了进去。

方敬堂,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徽商巨擘,此刻已经不成人形。他的头发全白了,乱蓬蓬地纠结在一起。他的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手腕和脚踝处的皮肤早已溃烂,露出了森森白骨。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手——那双曾经拨弄算盘、签订万金契约的手,十根手指已经被夹棍夹得血肉模糊,指甲全部脱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形状。

听到女儿的声音,方敬堂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艰难地抬起头。

“琅……琅琊?”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呐,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是你吗?还是……爹又做梦了?”

“是我!爹!是我!”方琅琊抱住父亲那瘦骨嶙峋的身体,泪如雨下,“王振死了!我们赢了!女儿来接您回家了!”

方敬堂浑身一震,似乎在消化这个巨大的信息。良久,他那张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惨淡的、却又释然的笑容。

“赢了……好……好啊……”他喘息着,目光转向站在门口的商砚辞,“砚辞……我……我没做到……青霉素的最后一步……洗脱的酸碱度……我……我告诉他们了……我没守住……族兄们……都死……死了”

商砚辞感到眼眶一阵发热。他大步走进牢房,单膝跪在方敬堂面前,握住那双残破的手。

“我知道,伯父。虽然说出去了但您仍是英雄。您比我们所有人都勇敢。”商砚辞的声音哽咽。

就在这时,方琅琊的目光落在了牢房的另一侧。那里,立着一个十字木架。木架上,绑着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那是兵部侍郎,于谦。

他已经死了。

但即便是在死后,他也依然保持着一种令人震撼的尊严。他的头颅低垂,却并未折断。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那是被凌迟酷刑一刀一刀割裂的痕迹。那是王振对他“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最后报复。

方琅琊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

商砚辞站起身,走到于谦的尸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于少保,”商砚辞轻声说道,“这大明的江山,您守住了。接下来的路,由我们来走。您安息吧。”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士兵下令:“传令下去,厚葬于少保。为方老先生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所有参与拷打的狱卒,全部……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