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京城的城门刚泛起一丝微光,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便悄然驶出南城。车帘低垂,遮住了车内的景象,车夫是萧玦挑选的精锐暗卫,身着粗布短打,面色黝黑,看起来与普通赶车人别无二致;车旁跟着两名同样装扮的 “伙计”,实则是贴身保护的暗卫,腰间藏着锋利的软剑,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车内,苏清鸢已换下常穿的浅蓝长衫,身着一身素色粗布衣裙,乌黑的长发盘成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脸上略施薄粉,掩去了平日的清丽锋芒,俨然一位温婉内敛的商人妇。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膝上的兽皮地图,正是云痕留下的万毒林路线图,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也有几分对未知的忐忑。
“别担心,城门守卫已经打过招呼,不会有人盘查。” 萧玦坐在她身边,褪去了摄政王府的玄色朝服,换上了青色短衫,腰间的龙纹玉佩被藏进衣襟,脸上故意抹了些灰尘,看起来像是常年奔波的药材商人,语气温和地安抚着,“秦风的暗卫早已在前方接应,沿途的医谷眼线,也已被暗中清理。”
苏清鸢抬头,看着他刻意扮糙却依旧难掩的英气,忍不住轻笑:“没想到摄政王扮起商人,倒是有模有样。”
萧玦挑了挑眉,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那苏大夫扮起商妇,不也一样温婉动人?”
两人相视一笑,车内的紧张氛围瞬间消散了不少。自相识以来,他们要么忙于应对朝堂阴谋,要么忙于医馆事务、抗疫救灾,从未有过这样纯粹的相处时光。如今乔装离京,避开了京城的喧嚣与纷争,反倒有了难得的闲暇。
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行,起初还能看到零星的村落和行人,随着渐渐远离京城,道路愈发崎岖,周围的景象也变成了连绵的山林。正午时分,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山涧旁休息,暗卫们警戒四周,萧玦则拉着苏清鸢走到溪边。
山涧的水清澈见底,倒映着两岸的绿树青山,微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香。苏清鸢蹲下身,掬起一捧清水洗脸,清凉的触感驱散了旅途的疲惫。萧玦则走到不远处的果树下,摘下几颗红彤彤的野果,用衣襟擦了擦,递到她面前:“尝尝,这是山樱桃,酸甜可口,没有毒。”
苏清鸢接过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爆开,清爽回甘。“真甜。” 她眼睛一亮,又拿起一颗,递到萧玦嘴边,“你也吃。”
萧玦张口吃下,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心中满是柔软。往日里,她总是为病患操劳,为琐事奔波,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刻。他抬手,轻轻拭去她嘴角沾着的果渍,动作自然而温柔:“慢点吃,还有很多。”
两人坐在溪边的青石上,一边吃着野果,一边聊着天。萧玦说起朝堂上的趣闻:“上次林大人上奏,说京郊的百姓为了感谢你推广防疫法,自发为你立了生祠,气得几位守旧派老臣吹胡子瞪眼,说‘女子立祠,有违纲常’,被先帝怼了回去,说‘造福万民者,不分男女,皆可受百姓敬仰’。”
苏清鸢听得失笑:“百姓们太抬爱了,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在你看来是分内之事,在百姓眼中,却是救命之恩。” 萧玦看着她,眼神真挚,“清鸢,你总是这样,默默付出,从不求回报。但你的好,百姓们都记在心里,我也记在心里。”
苏清鸢心中一暖,脸颊微微泛红,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山林:“你也一样,为了朝堂安定,为了百姓安危,付出了很多。这次为了陪我赴西南,还把朝政托付给他人,万一京城有变故……”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萧玦打断她,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朝堂有林大人和王老将军坐镇,不会出大乱子;三皇子被禁足,掀不起风浪;医谷余孽,有暗卫盯着。而你,若我不在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
苏清鸢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心中充满了底气。
午后继续赶路,山路愈发陡峭,马车行驶得格外缓慢。萧玦的蛊毒虽被压制,但长途颠簸还是让他有些不适,脸色微微发白。苏清鸢察觉到他的异样,让车夫停下马车,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草药包。
“坐过来些。” 她示意萧玦靠在车壁上,褪去他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隐隐发黑的蛊毒印记。她取出银针,精准刺入 “内关”“足三里” 等穴位,指尖捻转间,引导气息顺畅运行,缓解蛊毒带来的不适感。
“每次都要麻烦你。” 萧玦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中满是心疼。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麻烦。” 苏清鸢头也不抬,语气温柔,“你为我遮风挡雨,我为你调理身体,本就是夫妻该做的事。”
银针拔出后,她又取出特制的草药膏,均匀地涂抹在蛊毒印记上:“这药膏能暂时压制蛊毒异动,你忍忍,有点凉。”
萧玦点点头,感受着手臂上的清凉触感,以及她指尖不经意间划过的温度,心中一片安宁。往日里在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刀光剑影,此刻都化作了眼前的岁月静好。他忽然觉得,若是能一直这样,陪在她身边,远离纷争,也是一种幸福。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一处废弃的山神庙旁宿营。暗卫们升起篝火,烤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捕猎的野兔,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苏清鸢坐在篝火旁,为萧玦熬制调理身体的汤药,火光映着她的脸庞,柔和而温暖。
萧玦坐在她身边,帮她添着柴火,看着火苗跳跃,轻声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相府的偏院,为我诊治腐骨毒,当时你胆子可真大,竟敢用那么烈的解毒药。”
苏清鸢莞尔:“那时候我可不知道你是摄政王,只当是个普通的病人。再说,你当时伤势那么重,不用烈药,根本救不活。”
“是啊,幸好有你。” 萧玦感慨道,“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已性命不保,更不会有今日。清鸢,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苏清鸢心中一暖,脸颊发烫,轻轻 “嗯” 了一声,低头搅拌着汤药,掩饰着自己的羞涩。
就在这时,暗卫突然神色凝重地走过来:“公子,苏小姐,远处有马蹄声,大约五人,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看起来像是江湖人,形迹可疑。”
萧玦和苏清鸢对视一眼,瞬间收敛了神色。“按原计划行事。” 萧玦沉声道,“我们假装是赶路的商人,发生口角,吸引他们的注意,你们暗中观察,若他们是医谷的人,不必留活口。”
暗卫应声退下。苏清鸢立刻配合着,故意提高声音,带着几分怒意:“你说你,非要走这条破路,现在好了,马车也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今晚难道要睡在山神庙里?”
萧玦也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我也是为了赶时间,谁知道马车会坏?再说,山神庙怎么了?总比露宿街头强!”
两人假装争执不休,声音故意传遍四周。片刻后,五个身着劲装、腰佩刀剑的江湖人骑马赶来,看到山神庙的篝火,勒住了马缰。为首的人眼神阴鸷,扫视着萧玦和苏清鸢,语气不善:“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做药材生意的,路过这里,马车坏了,只能在此歇脚。” 萧玦装作害怕的样子,拱手道,“几位大侠,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就走。”
为首的人打量着他们的穿着和马车,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却也没看出破绽。“既然是商人,那便罢了。” 他冷哼一声,带着手下翻身下马,也在不远处升起了篝火,显然也是要在此宿营。
萧玦和苏清鸢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警惕。这些人腰间的刀剑上,沾着淡淡的毒草气息,与医谷弟子的特征极为相似,想必是医谷派来巡查的眼线。
深夜,待那五人睡熟后,暗卫悄然潜入他们的营地,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几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回来禀报时,暗卫手中拿着一枚令牌,上面刻着医谷的标志:“公子,确认是医谷弟子,他们身上有追踪令牌,想必是在搜寻我们的踪迹。”
“看来,医谷已经察觉到我们离京,开始沿途搜捕了。” 萧玦脸色凝重,“接下来的路程,我们要更加小心,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走云痕地图上的隐秘路线。”
苏清鸢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毒瘴和陷阱的解毒药,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应该能顺利抵达毒雾谷。”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行人便收拾行装,继续赶路。马车改走山间小路,道路更加崎岖,马车颠簸得厉害,但两人的心却愈发紧密。萧玦会在苏清鸢疲惫时,让马车停下休息,为她采摘野果、驱赶蚊虫;苏清鸢则会在萧玦蛊毒略有异动时,及时为他施针调理,熬制汤药。
途中,他们还遇到过一次小规模的拦截,是三皇子的残余势力,被暗卫们轻松化解。危机过后,萧玦将苏清鸢护在怀中,语气坚定:“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苏清鸢靠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满是安全感。她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
一路向西,离十万大山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毒瘴也渐渐浓郁起来,山林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雾,能见度越来越低。秦风派来的暗卫早已在路口等候,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公子,苏小姐,医谷和毒宗反叛长老的主力,都已聚集在毒雾谷总坛周围,设下了重重埋伏。万毒林的路线我们已经探查清楚,与云痕地图标注一致,瘴气谷确实是死局,不可靠近。”
萧玦接过密信,快速浏览后,递给苏清鸢:“看来,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苏清鸢看完密信,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他们设下多少埋伏,我们都能应对。”
马车继续前行,驶入了十万大山的深处。山林愈发幽暗,毒瘴弥漫,耳边只有虫鸣鸟叫和马蹄声,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萧玦握住苏清鸢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力量:“清鸢,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抵达毒雾谷外围了。”
苏清鸢点头,抬头看向车窗外。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隐约能看到参天的古木和缠绕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毒草气息。她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不仅有冰蚕泪和母亲的秘密,还有医谷与反叛长老的重重埋伏,一场关乎生死与真相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而此刻的毒雾谷总坛,毒宗宗主正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毒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手中握着一枚与苏清鸢相似的令牌,喃喃道:“师妹,你的女儿来了,带着她的爱人,或许,这一次,真的能了结当年的恩怨。”
总坛深处,反叛长老与玄尘正在检查最后的埋伏:“所有陷阱都已布置妥当,只要萧玦和苏清鸢踏入总坛,便插翅难飞!冰蚕泪和医毒秘典,都是我们的!”
马车在毒瘴弥漫的山林中缓缓前行,朝着毒雾谷的方向驶去。萧玦和苏清鸢并肩而坐,手中紧握着彼此的手,眼神坚定。他们不知道前方的陷阱有多凶险,也不知道母亲的秘密会带来怎样的震撼,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并肩,就没有跨不过的难关。而这场酝酿已久的风暴,也即将在十万大山的深处,正式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