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管后勤的副厂长，他常年泡在食堂、仓库、采购和车间之间，跟工人们打交道最多，说话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力量，像一把沉稳的锤子，很快敲散了现场的混乱。工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刚刚在车间里带头喊话的赵铁牛挤开人群，粗糙的手掌还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李副厂长，您来得正好！杨厂长把咱们的救命粮送人换人情，这事儿您得给我们做主啊！再这么下去，咱们连窝窝头都快啃不上了，还怎么有力气开机床？”
李怀德先是朝何雨柱郑重一点头，眼神里的认可与安抚毫不掩饰——他刚从仓库核完账，账本上红笔圈住的数字刺得人眼疼，库里仅剩的三万多斤粮食，按全厂工人的饭量匀下来，撑死了顶不过八天。这份火烧眉毛的紧迫，他没明说，但看向何雨柱的眼神，早已把话递了过去。下一秒，他猛地转头，目光像淬了钢的刀子，直直扎向瘫在办公椅上的杨伟民，那眼神沉得能压垮人，让本就缩着脖子的杨伟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往宽大的椅背上又蹭了蹭，几乎要把自己嵌进木头缝里。
“都安静！”李怀德的声音陡然拔高，比车间里的气锤声还要震得人耳朵发麻，“我主管后勤，今天就把话撂在这——轧钢厂是上万工人的家，不是某个人的私人粮库！粮食是工人的命根子，谁敢动这个心思，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他顿了顿，目光刻意扫过办公室门口那几个常跟杨伟民凑堆的科员，“别以为手眼通天就能一手遮天，厂规就挂在墙上，大家的眼睛也都亮着！往后谁要是受了委屈，或是撞见有人损公肥私，不用藏着掖着，直接来我办公室找我。我李怀德要是敢推诿不管，就不配坐这个副厂长的位子！”
这话像炸雷似的在走廊里炸开，门口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劳资科的孙干事悄悄攥紧了手里的搪瓷缸，指节都泛了白——他跟着杨伟民两年，跑腿打杂的活儿没少干，可除了“以后有机会提拔你”这类空话，连顿像样的红烧肉都没混上。上次他跟杨伟民提了句，想给孩子调个离家近的托儿所，对方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转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最后还是他托了三姑六婆才办成。反观何雨柱，以前就是个食堂小组长，跟了李怀德没几天，不仅升了副主任，腕子上还多了块崭新的欧米茄海马表，银亮的表盘在走廊灯光下晃得人眼热。更让人眼馋的是，他那在广播室当播音员的妹妹何雨水，最近也戴上了块精致的浪琴女表；连跟着李怀德管库房的许大茂，还有食堂的刘岚、马华，私下都在帮相熟的同事代买这种紧俏表——不用抢破头的工业券，价格比供销社便宜不少。厂里没人说清这些表的来路，但大家伙儿都暗自猜测，十有八九是从李怀德这儿拿的——毕竟这些人都跟他走得近，这份实打实的好处，比杨伟民那些虚头巴脑的画饼靠谱一万倍。
门口的保卫科老刘也偷偷摸了摸自己空着的手腕，心里热得发烫。他早从后勤组老王那儿打听明白了，李怀德手里有批紧俏手表，不光用来奖励得力下属——老王和仓库老赵，就是因为管库仔细没出岔子，各得了一块；他自己也帮着相熟的人代买，价格实在得很。老刘前阵子托人递过话，李怀德只笑着说“好好干，以后有机会”，就这一句话，让他心里揣了团火。以前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凑钱巴结杨伟民，现在一看这架势，心里的天平彻底歪了：跟着杨厂长混虚的，跟着李副厂长既有盼头又能拿到真东西，傻子都知道该选啥。
“大家的心情我比谁都懂！”李怀德的声音缓了些，却更有穿透力，像带着股子韧劲钻进人耳朵里，“咱们干锻压、开机床的，全凭力气吃饭，一顿饭吃不饱，手里的活就没准头，机床都能开歪了。粮食就是命根子，这话半点不假！”他这话正好戳中了工人们的肺管子，赵铁牛攥着粗粝的拳头喊了一嗓子：“李副厂长说得对！就得这么硬气！”人群里的附和声浪“轰”地起来，差点掀翻办公楼的屋顶。
技术科的老周揣着口袋里的技术革新方案，也动了心思。他以前一直是中立派，不偏不倚，可前几天亲眼看见，李怀德当着食堂众人的面，把一块精工表塞给了王师傅——就因为王师傅改良了蒸馒头的笼屉，一个月省了不少柴火。那手表他特意凑过去看过，表带是正经的牛皮，表盘走时比车间的挂钟还准，比供销社里摆着的那些次品强太多。老周早听说李怀德自己也帮人代买这种表，他摩挲着方案纸琢磨：把这东西递上去，要是能被采纳，不说升职，至少能从李副厂长那儿以实惠价买块表，要是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混上块奖励表。
李怀德抬手往下按了按，等现场的嘈杂声稍歇，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变得缓和却藏着锋芒：“各位工友，有件事我得跟大家说清楚，别传错了话，寒了领导的心。之前那四十吨粮食，不是杨厂长私自调的，是上级下了批文，支援兄弟厂的应急调度——这事儿我看过正式文件，程序上没毛病。”这话一出，不光工人们愣住了，连瘫在椅子上的杨伟民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杆，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
可李怀德的话头压根没给人喘息的余地，他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声音沉了几分：“但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这批粮食是应急储备，调运消息属于厂里的内部机密，除了我这个管后勤的、杨厂长、何副主任，就只有仓库管理员和押车司机知道具体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