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原主父母和爷爷这凄凉至此的“家”,如意心里一股混合着巨大悲恸和冲天恨意的酸楚猛地冲上如意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
这是她承自原主的感情在涌动。
她的家人,一辈子与人为善,但却死的凄惨又潦草,到了最后竟连一块刻名的石头都成了奢望!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才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如意默默地跪了下来,开始动手清理父母坟冢上的荒草。
动作仔细而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地下长眠的亲人。
她的指尖拂过冰冷潮湿的泥土,仿佛能感受到父母和爷爷当年所承受的冤屈与苦难。
清理出一片空地后,如意沉默了片刻,然后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的裙子。
这是原主林锦绣生前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是她结婚时候,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
即便当时母亲并不认同她选的结婚对象,但还是在她的坚持下败下阵来,甚至从来没做过衣服的母亲,还亲手为她做了结婚穿的红裙子。
这件衣服的领口和袖口,还绣着几朵小小的、略显笨拙的荷花,就是希望她婚后的生活能够和和美美。
那时的原主,还是林家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天真烂漫,不识愁滋味。
虽然感动于母亲的心意,但却更期待自己的婚礼。
还是后来家庭的巨变,这件衣服成了她唯一的寄托,承载了她对亲人所有的思念。
如意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件红裙子,布料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带着原主残存的体温和气息。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穿着红裙、满含期待嫁给自己爱的男人的明媚少女。
只是很可惜,那个单纯的、对世界满怀善意的林锦绣,早已在家族巨变和周卫民的折磨下,香消玉殒了。
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
真正的林锦绣,已经不在了。
现在活着的,是她。
一股深切的悲悯和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拿起那件裙子,走到原主父母那座低矮的坟包旁,选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
然后,她跪下来,用铲子开始挖掘。
泥土冰冷而潮湿,她的手指很快沾满了泥污,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沉默地、专注地挖着。
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后,她将那件裙子仔细地、郑重地放了进去,仿佛在安放一个沉睡的灵魂。
她将衣服抚平,就像在为她整理最后的仪容。
即便如意知道被她占据身体的原主都会前往其他世界,她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显得格外轻柔。
“林锦绣,放心的走吧,去其他的世界。那个世界你会有疼爱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在那里,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你可以重新做回那个有人疼、有人爱、天真烂漫的林锦绣了。”
“这里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你放心吧!”
她将泥土缓缓覆盖上去,一点点将那件衣服掩埋。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是一个衣冠冢,是她为那个早已离去的灵魂立下的碑。
她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原主的亲人不要再惦记尘世的亲人,让原主那痛苦的灵魂得以喘息,让她能够摆脱这辈子的无尽痛苦和仇恨,早点奔赴新生活。
……
做完这一切,如意将带来的祭品——酒、烧鸡、点心和水果,郑重地摆放在父母坟前。
然后,她走到奶奶的墓碑前,也同样摆上一份。
她点燃线香和黄纸。
三炷清香插入泥土,青烟袅袅升起,在这荒山夜坟之间,带着一种庄重而凄凉的仪式感。
纸钱在火中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如同诉不尽的哀思与冤屈。
如意跪在两座坟前,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们好,我是如意,我来看你们了。”
她顿了顿,山风呜咽,仿佛亡魂的回应。
“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不过反正你们也不可能出声反对了,我就继续叫你们…”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然后对着林父林母低矮的坟包叫了一声:“爸、妈!”
接着,她又转向合葬墓,“爷爷、奶奶!”
山风悠悠而过,四下一片寂静。
如意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两座坟茔,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
“不反对,看来你们是答应了。”
“今天来,我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何广志,还有他那个在京城的靠山二叔,都死了。”
“病死在西北的劳改农场,受尽折磨,下场凄凉。”
“何家,已经完了。”
“树倒猢狲散,家破人亡。这,是他们欠我们林家的血债!”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她将酒缓缓洒在坟前,酒液渗入泥土,如同誓言。
“你们放心,终有一日,我会风风光光地回来,为你们重修坟茔,立上最好的碑,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的冤屈!林家的一切,必将昭雪!”
她俯下身,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额头触及冰冷泥土的瞬间,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滑落,迅速渗入地下,与她誓言一同融入这片承载着林家血肉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