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沉大海。
那条倾注了徐小默所有卑微、悔恨与期盼的短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柳婉用最彻底的沉默,给了他最残忍的答案。
希望像脆弱的肥皂泡,在升起的瞬间就破灭了,只留下更加深重的黑暗。
徐小默在别墅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整夜,如同失去魂魄的木偶。
晨曦再次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在他苍白憔悴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却照不进他一片死寂的心湖。
他没有去公司。
他把自己关在别墅里,手机关机,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周航焦急地找来,在门外按了无数次门铃,打了无数个电话,最终只能无奈地留下生活必需品后离开。
徐小默不需要那些。
他需要的是酒精,是能麻痹神经、让他暂时忘却这噬心之痛的东西。
他翻遍了酒柜,将那些昂贵的、用来装点门面的名酒像喝白水一样灌进喉咙。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和胃壁,带来生理上的痛苦,却奇异地缓解了那无处宣泄的精神折磨。
他醉了醒,醒了又醉。
在酒精的迷幻中,往事如同失控的胶片电影,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他看见大学时,他打完篮球,满头大汗地跑到图书馆门口,柳婉拿着水和毛巾,笑着等他,眼神清澈而专注。
他看见创业初期,他们挤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她却笑得比后来吃到任何山珍海味都开心。
他看见他第一次赚到钱,给她买了一条廉价的裙子,她高兴地转着圈,像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小女孩。
他看见她深夜为他等门,在沙发上睡着,身上还盖着为他织到一半的毛衣。
他看见她发现他衬衫上的口红印时,那瞬间苍白的脸和强忍泪水的眼睛……
他看见她最后一次将离婚协议摔在他面前时,那绝望而心碎的眼神……
他看见在医院醒来时,她眼中那死寂般的平静……
他看见在“筑梦空间”,她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出“离开你是最正确的决定”时,那解脱般的漠然……
“啊——!”
徐小默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将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向墙壁!
玻璃碎片和暗红色的酒液四溅,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以前从未觉得这些画面如此清晰?
为什么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愧疚、悔恨、自我厌恶……如同无数只毒虫,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那被他视为“成功人士标配”的风流韵事,此刻看来是如此肮脏、丑陋、令人作呕!
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时而痛哭流涕地忏悔,时而暴怒地咒骂自己。
“柳婉……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
“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渣滓!”
“你回来……你回来打我骂我都行……求你了……”
回应他的,只有满室的酒气和令人窒息的寂静。
几天下来,他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臭,哪还有半点昔日默远集团总裁的风采?
完全是一个沉沦在痛苦和酒精中的流浪汉。
周航再次强行闯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满地狼藉的酒瓶,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徐小默。
“徐总!”周航又惊又痛,上前试图扶起他。
“滚开!”徐小默猛地推开他,声音嘶哑,“谁让你来的!滚!”
“徐总,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公司需要您!您看看您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周航痛心疾首。
“公司?呵……”
徐小默嗤笑一声,笑声苍凉,“公司有什么用?钱有什么用?她都不要我了……什么都没了……都没意义了……”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突然抓住周航的胳膊,眼神涣散地问:“周航,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让她回来?我该怎么办?”
周航看着眼前这个为情所困、痛苦不堪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跟在徐小默身边多年,见证了他的崛起,也见证了他如何一步步将那个最爱他的女人推开。
“徐总,”周航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如果您真的意识到错了,光靠喝酒和发短信是没用的。”
“柳小姐……她这次是彻底伤了心。您需要做的,不是纠缠,而是……或许先让她看到您的改变。”
“改变?”徐小默茫然地重复着,“怎么改变?”
“至少……先振作起来。”
周航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您这个样子,只会让柳小姐更加看不起您,更加确信离开您是正确选择。”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徐小默自怨自艾的泡沫。
让她……更加看不起?更加确信离开是正确的?
不!他不要这样!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酒精而踉跄了一下。
周航赶紧扶住他。
“您需要进食,需要休息,需要清醒。”
周航语气坚定,“然后,或许您可以试着……用行动,而不是言语,去证明您的悔意。哪怕……哪怕过程会很漫长,很艰难。”
行动……证明……
徐小默混沌的大脑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方向性的光。
他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了。沉沦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他需要站起来。
他需要让她看到,他徐小默,不是无可救药。
他需要让她知道,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这个念头,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萤火。
虽然微弱,却给了他一点点挣扎着爬出深渊的力量。
他看向周航,眼中终于有了一点焦距,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决绝:
“帮我……联系戒酒医生和营养师。”
“还有……把公司最近所有的文件,都送过来。”
他要知道,在他自我放逐的这几天,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不能真的倒下去,至少在挽回她之前,他必须维持住一个基本的体面。
挽回之路,注定漫长而艰辛。
但这第一步,他必须迈出去。
哪怕,仅仅是为了,不再让她“更加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