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筑梦空间”工作室的。
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凭着本能走向自己的跑车。
身后那些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扎得他背脊生疼，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柳婉最后那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审判之剑，不仅斩断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更将他一直赖以生存，建立在金钱和权力之上的骄傲与自负，彻底击得粉碎。
“我离开你，是因为你，徐小默。”
“是因为你永无止境的背叛……是因为你从不珍惜的冷漠……是因为你把我这么多年付出的感情和青春，践踏得一文不值！”
“我离开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最明智的决定。”
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音量越来越大，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他坐进驾驶室，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他试图发动汽车，却发现手抖得连钥匙都插不稳。
“砰！”
他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昂贵的真皮包裹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一直以为，是他主宰着一切，是他选择是否施舍感情。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那个被他视为附属品、永远会站在原地等他的女人，会以如此决绝的姿态离开，并且……对他没有半分留恋，只剩下彻底的否定和厌恶。
她否定的，不仅仅是他作为丈夫的身份，更是他整个人——他的品性，他对待感情的态度，他引以为傲的“成功”人生。
这种全盘的否定，比任何商业对手的打击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他趴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方向盘标志，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愤怒、不甘、恐慌、还有那迟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悔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无可救药！
他想起柳婉刚才看着他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只有平静到极致的疏离和……一种让他心胆俱寒的解脱。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剧痛。
他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工作室的方向。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不能失去她！
如果没有了柳婉……他这看似辉煌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
苏瑾、林冰、Elena、安娜……她们看中的是他的钱，是他的势，是他能带给她们的利益和虚荣。
一旦他失去这些，她们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唯有柳婉……唯有那个傻女人，是真心爱过他这个人，爱过那个一无所有的徐小默。
是他自己，亲手弄丢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不能想象没有柳婉的未来，那将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
他必须挽回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强度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再次尝试发动汽车，这一次，手依旧抖得厉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去任何声色场所，而是直接驱车回了那栋空荡的别墅。
他冲进书房，无视地上那片被他毁掉的“新生”残骸，径直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
他翻找着通讯录，手指在那个被他置顶却早已被拉黑的号码上停留了很久。
他需要联系她。
他需要向她道歉。
他需要告诉她，他知道了，他后悔了。
他换了一个新的号码，颤抖着手指，斟酌着用词，编写了一条长长的短信。
他抛弃了所有命令式的、高高在上的口吻，生平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
【婉婉，是我，小默。我用新号码给你发的信息，求求你别急着拉黑，听我说完好吗？】
【今天我去找你，是我混蛋，我失控了，我不该去打扰你工作，更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骂得对，所有的话都对。是我瞎了眼，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不知道珍惜。我不是人，我混蛋！】
【我不敢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弥补的机会，好吗？】
【我们在一起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不信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我了……】
【婉婉，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好不好？】
写到最后，他的眼眶已经湿润，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他反复检查了几遍，删掉又重写，最终，一咬牙，按下了发送键。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
徐小默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
他期待着屏幕亮起，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回复，哪怕只是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
然而，没有。
几分钟过去了，手机屏幕依旧漆黑一片，安静得可怕。
那条承载着他卑微忏悔和最后希望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回应。
她甚至……连回复一个“滚”字，都不屑于给他。
徐小默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他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书桌，手机从手中滑落，屏幕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却恍若未闻。
原来，当一个人对你彻底死心的时候，你的忏悔，你的眼泪，你的卑微，在她眼里，真的……一文不值。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