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眼前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白。
肩膀处又传来刺骨的疼痛,意识又变得昏沉。
这次夏寒舒抱着那几不可察的求生欲冲进火海,放任自己死在这讨厌的冬天。
“你做的太过了!”
闻言,夏语安无辜的看向裴庭琛,“我做什么了?不是你想让他们分手的吗?”
裴庭琛压抑不住心里翻涌的怒火,抓住夏语安的衣领,把人抵到墙上。
“那我说没说过,不准动夏寒舒!”
夏语安更加无辜的摊了摊手,“我没动他,是他自己分个手就要死要活的,真不知道父亲怎么会被这种废物摆了一道~”
裴庭琛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夏寒舒肩膀处的伤倒没什么,或者说他现在就是操劳过度,加上风寒,就连医生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闹到下病危通知书的地步。
裴庭琛松开了夏语安,一拳重重捶在他身后的墙上。
“你怎么让许灿放手的?”
当初他花了那么多心思,许灿都不肯接受他,怎么夏语安才用了几天,这人就愿意和夏寒舒分手了?
“不知道啊,我就跟他说夏寒舒出轨了,这几天出国是为了他养在国外的小情人。”
“他信了?”裴庭琛有些难以置信。
就算信了,也不至于要分手吧?
夏语安点点头,“大概吧,我也不知道,而且他不也有别人了吗?”
夏语安说着,脸上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他觉得夏寒舒简直蠢透了,居然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这就是夏屿山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吗?看来也不过如此!
裴庭琛猜不到那里面几分真几分假,总之他现在心里难受的紧。
夏寒舒这次会忘了许灿吗?
正惆怅呢,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是夏清瑶和夏珩。
“呦,你就是那正牌小少爷?养的是挺不错的。”夏清瑶说。
白白嫩嫩的,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一看就没受过什么蹉跎。
夏珩的眼神则是明显就冷多了。
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少爷有股莫名的敌意,总觉得他比夏寒舒还要讨厌。
夏语安嗤笑一声,“两个私生子罢了,怎么有脸出来招摇过市?”
夏清瑶往后撩了撩长发,靠在身后的白墙上。
“私生子怎么了?小少爷,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连个私生子的身份都没有,只要我想,那老不死的遗嘱上都不会有你的名字。”
“你!”夏语安愤恨的瞪着夏清瑶,却又不敢把她怎么样。
他示弱般躲到裴庭琛身后,小心的拉了拉裴庭琛的衣摆。
“庭琛,她欺负我!”
又是这样!裴庭琛简直要恨透夏语安这副样子了。
从前就是这样,让他一次次把夏寒舒推远,现在他又怎么敢来纠缠他的?
裴庭琛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到夏语安脸上。
“滚远点,你最好祈祷小舒平安无事,若是他醒不过来,你一定是第一个陪葬的!”
闻言,夏珩嗤笑一声,“啧,裴少还真是有那个闲情雅致,都管起别人家事来了~”
说着,夏珩走上前,绕着裴庭琛走了两圈,“就是不知道,你是小少爷的家属,还是夏寒舒的,嗯?”
裴庭琛烦躁的把夏珩推开,“少在这惺惺作态,来的这么快,你是盼着他死吧?”
“珩少,你们不要他,我要,夏寒舒他是我裴家的人,你最好别把你那些小算盘打到他头上!”
“他认吗?自作多情!”夏清瑶嗤笑一声,将两人分开。
“他什么时候死,我等着分遗产呢~”
裴庭琛怨毒的目光扫向夏清瑶,他恨不能现在就撕烂夏清瑶那张嘴,但又怕夏寒舒那还不确定的病,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
各怀鬼胎的四人在走廊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走后也只等到一个暂时脱离危险的结果。
见夏清瑶要走,裴庭琛还是没忍住上前把人拦住。
“你真的希望他死?”
闻言,夏清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起来。
这难道很难理解吗?
她要是不想让夏寒舒死,那这些年又是下毒又是买凶的是为了什么?过家家吗?
总不能是为了帮夏寒舒做脱敏训练吧?
“这个笑话大概能让我笑到除夕。”
“裴庭琛先生,你知道夏寒舒名下有多少资产吗?不算他在国内的房产,就他在海外的那些酒庄、庄园,都够我挥霍一辈子了。”
“更别说他在银行藏的那些珠宝金条,就算没有这些,他卖股份的那些钱你难道不眼红吗?”
“只要他死了,我就有法子让他的遗嘱消失,那些就都是我的了,你说我希不希望他死?”
“就只是这样?”
夏清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裴少要是愿意把丰禾给我,那信女愿意日日在佛山祷告,祈祷哥哥能长命百岁。”
话落,夏清瑶转头就走。
她现在不会对夏寒舒做什么,但觊觎遗产?难道还有错吗?
裴庭琛失魂落魄的往夏寒舒的病房走去。
他好像今天才切实的意识到,夏寒舒当年的处境有多艰难。
他的亲人从来都没想过要他好好活着,所有人都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就算他一无所有了,还要扒着他的骨髓吸血。
让他想想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呢,他好像把他一个人留在那绵绵细雨里,任他自生自灭,还要让他做自己的地下情人。
难怪夏寒舒不想原谅他…
他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慢慢滑了下去,瘫坐在瓷白的大理石瓷砖上,无力的迷失在永远无法改变的过去。
一墙之隔的病房内,监测仪器上是夏寒舒微弱但有规律的心跳脉搏,昭示着他还活着。
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冷白色的皮肤因为高烧泛着不正常的薄红,左手手心还缠着纱布,里面的伤口因为感染变得格外的难看。
心跳似乎透过时空终于共振,夏寒舒似乎抱着一具看不到的尸骨,等待着他几日后的死亡。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特助终于拿着他查到的资料赶来了医院。
“小裴总,许先生昨晚和他的小竹马在一起,语安少爷最近没接触什么人,只见了许先生,和小夏总养在国外的情人。”
听到最后面那句,裴庭琛终于有了反应。
“情人?他什么时候在国外有了情人?”
特助立马把查到的资料都递了过去。
“小夏总前段时间去了缅北,包了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女人,听说那十几天都是这两人陪着小夏总的。”
“那男人是被林家卖过去的,真实身份还没查到,那女人就是个普通小姐,长得不错,平时生意也很好,应该只是个添头。”
裴庭琛摩挲着手里的照片,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认为夏寒舒跟他们有什么,但三人住在同一个套房,就是莫名的让他膈应。
是故意的吗?是要让他知道,在他夏寒舒心里,自己连个出来卖的都不如?
“知道了。”
裴庭琛烦躁的揉着太阳穴,他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许灿肯定不会因为几张照片,就放弃夏寒舒,里面肯定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裴庭琛想不出有什么能让许灿放弃夏寒舒,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两人的最后一次冲突。
但是许灿没有那些记忆,夏寒舒也不会告诉他。
那是为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夏寒舒生病了,他自己说了出来,把两人的关系推到冰点。
想到这,裴庭琛甚至有些庆幸,他卑劣的想要趁这次机会把夏寒舒抢回来。
就算得不到那颗心,那他也要把人留在身边。
“把人都处理干净,我不希望这些东西出现在寒舒眼前。”
“是。”
裴庭琛往病房里看去,里面夏寒舒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像小时候一样,连个照看的护工都没有,孤零零的,乖巧又可怜。
对啊,明明是他,一直是他陪夏寒舒长大,为什么许灿要来横插一脚,夏寒舒本就该是他的。
裴庭琛成功说服了自己,推门走到了病床上,牵起那缠着纱布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凉的手指。
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安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空洞又麻木。
“寒舒!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疼不疼?饿不饿,想吃什么?”
夏寒舒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移开视线。
那空洞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惆怅,大概在想今夕是何夕,在想他要面对的是那腐烂发臭的尸体,还是要和他分手的小恋人。
裴庭琛像是看出了夏寒舒在想什么,语气里带了几分讥讽“许灿和他的竹马去了酒店,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夏寒舒觉得自己的耳朵应该坏掉了,要不怎么听不懂裴庭琛在说什么。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额头,果然,头烫的厉害,他肯定是烧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