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前的广场上，数百名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跪成方阵，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沉闷的撞击声汇聚在一起，压过了清晨的风声。
周辰站在丹陛之上，背对着大殿，看着脚下这群曾经对他喊打喊杀、如今却卑躬屈膝的权贵。
丧钟的余音还在皇城的上空盘旋。
宰相王安石跪在最前面，双手高举着那份签满了名字的《劝进表》，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他抬起头，额头上已经磕出了一片青紫，甚至渗出了血丝。
“国不可一日无君！”
王安石的声音嘶哑苍凉，透着一股悲壮，“赵恒失德，宗庙蒙尘。如今天下大乱，百姓倒悬。唯有大将军神文圣武，救民于水火。老臣斗胆，恳请大将军顺应天命，登基称帝！”
“恳请大将军登基！”
身后数百官员齐声高呼，声浪如潮。
周辰面无表情，只是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那双沾着灰尘的战靴。
“王大人言重了。”
周辰开口，声音平稳，“我本布衣，起于草莽，只因看不惯奸佞当道，才提兵入京。如今奸邪已除，我的任务便完成了。大乾赵氏虽有不肖子孙，但宗室尚在，另选贤能即可。这皇位，我坐不得。”
这是第一辞。
按照戏文里的规矩，哪怕心里再想坐，嘴上也得推三次。这叫吃相，也叫法统。
“大将军此言差矣！”
礼部尚书膝行几步，涕泪横流，“赵氏气数已尽！先皇诸子，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几个歪瓜裂枣，如何担得起这万里江山？如今天下只知有周大将军，不知有赵。若是将军不坐，天下必将大乱，生灵涂炭啊！”
“请将军以苍生为念！”
百官再次磕头，这一次更狠，不少人的额头真的磕出了血，染红了地砖。
周辰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动摇，但依然摆手。
“我德薄才疏，只懂杀人，不懂治国。若让我坐那个位置，恐非社稷之福。此事休要再提，待我平定南方叛乱，便解甲归田。”
这是第二辞。
王安石急了。
他知道这是演戏，但这戏要是演砸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万一周辰真的撂挑子（虽然不可能），或者以此为借口清洗他们这帮旧臣……
“大将军若是不答应，老臣今日便撞死在这丹陛之上！”
王安石也是个狠人，爬起来就要往旁边的汉白玉栏杆上撞。
“我也撞死！”
“我也死！”
一时间，广场上哭天抢地，仿佛周辰不当皇帝，他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就在这出“君臣相得”的戏码演得正热闹时，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咆哮声突然炸响。
“行了！都别嚎了！”
叶狂从一旁的武将队列里大步走出。他一身重甲，走路带风，满脸的横肉都在抖动。
“磨磨唧唧，跟娘们似的！”
叶狂走到王安石面前，一把揪住这位宰相的领子，把他提溜到一边，“你们这帮读书人就是肠子弯弯绕太多。大哥不坐，难道让那个还在尿裤子的赵家小王爷坐？谁敢提这茬，老子现在就砍了他！”
仓啷！
叶狂拔出横刀，凶光毕露地扫视全场。
百官吓得噤若寒蝉，哭声戛然而止。
“铁牛！”叶狂回头吼道，“东西呢？拿上来！”
“来嘞！”
铁牛的大嗓门从殿后传来。
他怀里抱着一团明黄色的东西，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那是一件崭新的龙袍，上面的金龙是用最上等的金线绣成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白玉霜连夜让宫里的绣娘赶制的。
“大哥，别听他们瞎扯淡。”
铁牛冲到周辰面前，根本不容分说，直接把龙袍抖开，“这天底下，除了你，谁配穿这身衣裳？俺铁牛第一个不服！”
“穿上！穿上！”
下方的数万将士，包括黑狼卫、镇北军，齐声高呼，兵器撞击盾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就是“兵谏”。
文官给的是面子，武将给的是里子。在这绝对的武力逼迫下，所谓的“三辞三让”直接跳过了第三步。
铁牛和叶狂一左一右，强行把龙袍披在周辰身上。
周辰没有反抗。
他伸开双臂，任由这件代表着至高权力的袍子穿在身上。沉甸甸的质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
“既然诸位爱卿和将士们如此抬爱……”
周辰系好腰带，目光变得深邃而威严，“为了这天下不再流血，为了北境不再有烽火，为了百姓能有一口饱饭吃。这副担子，我周辰，挑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安石反应最快，带头跪下，声音高亢得破了音。
紧接着，广场上黑压压跪倒一片。
周辰转身，迈步走进太和殿。
这一次，他没有停顿，径直走上丹陛，在那把空置了一夜的龙椅上坐下。
硬。
确实很硬，坐着并不舒服。
但坐在这里，整个天下的视线都汇聚于此。
周辰双手扶住龙头，目光穿过大殿敞开的门扉，望向南方。
“传朕旨意。”
周辰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不再是将军的命令，而是帝王的圣旨。
“即日起，改国号为‘大周’。”
“改元‘天武’。”
“大赦天下，免除京畿三年赋税。”
“封叶狂为镇国公，统领天下兵马；封穆青寒为平北侯，永镇北境；封白玉霜为户部尚书，掌管国库。”
一道道封赏令下达，新朝的架构在这一刻迅速成型。
大殿下，群臣谢恩。
白玉霜站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方，一身紫色官袍，那是大周朝第一位女尚书。她看着龙椅上的那个男人，眼眶微红。
从盘龙山的一个土匪头子，到如今的大周开国皇帝。
这一路，是用血铺出来的，也是用钱砸出来的。
“陛下。”
王安石出列，手持笏板，“国号已定，然南方诸王尚未归附，江南赋税重地仍在他人之手。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周辰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不急。”
周辰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让他们先慌一阵子。朕的登基大典，还需要几个藩王的脑袋来做祭品。”
“退朝。”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大周朝的第一次朝会结束了。
周辰走出大殿，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
阳光洒满全身。
他看到了铁牛在傻笑，看到了穆青寒在擦剑，看到了赵清璇站在后宫的门口，神色复杂地望着这边。
“这就是皇帝吗？”
周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龙袍，握紧了拳头。
这种感觉，不坏。
但还不够。
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那里有长江天险，有富庶的江南，还有那些不甘心失败的旧势力。
“等着吧。”
周辰在心里默念，“很快，大周的旗帜，就会插遍这天下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