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鎏金铜灯映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烛火跳跃间,将明黄色龙纹映照得愈发威严。皇帝指尖叩着案几,目光落在那份关于国库的奏报上,眉峰渐舒,抬眼看向阶下立着的玄衣皇子,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赞许:“恒王赵珩,掌国库三载,厘剔宿弊,充盈府库,功不可没。即日起,许你入阁议事,参预朝政。”
阶下的赵珩身姿挺拔如青松,玄色亲王朝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在烛火下流转着暗芒。他敛衽躬身,动作从容不迫,声音清朗却不失恭谨:“儿臣谢陛下隆恩。儿臣定当竭尽所能,辅佐陛下,效犬马之劳,绝不敢负陛下信任。”
殿内寂静无声,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这位七皇子身上。谁都记得,三年前赵珩初掌国库时,朝野上下皆是质疑。彼时他不过弱冠之年,虽素有聪慧之名,却从未涉足财政要务,而国库因前几任掌管者的懈怠,早已是积弊重重:账目混乱,亏空隐匿,各地藩王借调银两逾期不还,盐铁专营的利钱层层克扣,竟有大半流入了官员私囊。彼时连几位年长的亲王都暗忖,这位年轻的七皇子怕是要栽个大跟头,甚至可能因打理不善而触怒龙颜。
可赵珩却用实打实的政绩,堵住了所有非议。他接手国库后,第一件事便是亲自主持清账,带着亲信属官日夜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账册中,逐笔核对,哪怕是几分几厘的出入都不肯放过。有老吏暗中刁难,故意将往年的糊涂账混在一起,妄图让他知难而退,赵珩却丝毫不惧,凭借过人的耐心和精准的算计,一一厘清,甚至顺着蛛丝马迹,揪出了三名私吞国库银两的官员,当即奏请皇帝严惩。此举震动朝野,也让那些原本心存侥幸的官员收敛了心思。
而后,他又推行新规:规范国库收支流程,凡出入银两皆需三重核对,明确记账格式;针对藩王借调银两的问题,他亲拟奏折,恳请皇帝允许他以“以物抵账”“分期偿还”的方式追缴,既不伤宗室和气,又逐步填补了亏空;对于盐铁专营,他则亲自前往盐场和铁矿巡查,严惩中间克扣的官员和商人,将盐铁利钱尽数归入国库。三载光阴,国库从最初的空虚见底,竟渐渐充盈起来,甚至有了结余,足以支撑边境军需和赈灾之用。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沉稳干练的儿子,眼中满是欣慰。他抬手示意赵珩起身,语气缓和了许多:“朕知你勤勉,这些年的辛苦,朕都看在眼里。往后朝堂之上,你尽管大胆建言,不必有所顾虑。”
“儿臣遵旨。”赵珩起身,垂眸立于阶下,眼底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片沉静。他深知,入阁议事不过是新的开始,朝堂波诡云谲,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唯有步步为营,方能守住自己的位置,也守住心中的抱负。
散朝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将宫墙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赵珩刚走出太和殿,便见一辆装饰雅致的青帷马车停在宫门外,车帘微动,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含笑望着他。
“王爷。”谢研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的褙子,乌发仅用一支羊脂玉簪绾起,眉眼温婉,却又带着几分灵动。她见赵珩走来,便主动上前,自然地挽住他手,声音轻柔,“今日议事顺遂吗?陛下可有说什么?”
赵珩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掌心,便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暖着:“陛下许我入阁议事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方才在朝堂上的沉稳判若两人。
谢研眼中瞬间亮起了光,笑意从眉眼间蔓延开来,语气里满是欢喜:“太好了!王爷这些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她知晓赵珩的抱负,也明白他为了掌好国库付出了多少心血——那些日夜不眠的清账时光,那些巡查盐场铁矿时的风餐露宿,那些面对朝臣质疑时的孤立无援,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始终默默支持着他,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赵珩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喜悦,心头一暖,抬手拂去她发间沾染的一缕晚风,柔声道:“若不是有你在身后支持我,我也走不到今日。”
夫妻二人相携上车,马车缓缓驶离皇宫,朝着恒王府的方向而去。车内铺着柔软的锦垫,暖炉里燃着淡淡的熏香,驱散了黄昏的凉意。谢研靠在赵珩肩头,轻声道:“王爷如今参预朝政,往后定然更加忙碌,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府中之事你不必担心,有我打理着,定会让你无后顾之忧。”
“我晓得。”赵珩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眉眼上,心中微动,“你打理王府,还要忙着商行的事,也别太累了。”
提及商行,谢研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坐直身子,语气带着几分雀跃:“说到商行,我正要跟你说呢。父亲给我的谢家商行铺子在京城的根基已然稳固,母亲的婉清阁近来也推出了几款新的绣品,很受京中贵女的喜爱。我想着,咱们可以借着这个势头,把商行往北方拓展。北方边境近来渐趋安稳,商旅往来增多,而且那边的皮毛、药材都是稀缺之物,若是能打通北方的商路,不仅能为商行牟利,说不定还能为朝廷筹集更多的军饷呢。”
谢研被御封皇商,自嫁入恒王府后,便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她聪慧过人,既有父亲的经商天赋,又有母亲的细腻心思,将谢家商行和婉清阁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深知赵珩虽掌国库,却时常因军饷、赈灾银两不足而忧心,便想着借着经商,既能壮大谢家的势力,也能暗中为赵珩提供助力。就像前几日南方赈灾,国库虽有结余,却一时难以调拨足额的粮草,便是她暗中让商行紧急从各地调运了一批粮食,解了燃眉之急。
赵珩闻言,眼中满是赞赏:“你这个想法甚好。北方商路打通,不仅能充盈商行,还能加强南北物资流通,稳定边境民生,一举多得。只是北方局势虽稳,却也暗藏风险,路途遥远不说,还有劫匪、贪官作祟,你若是要拓展北方商行,务必多加小心,挑选可靠的人手随行。”
“我晓得轻重。”谢研点头,眼底满是笃定,“我已经让父亲挑选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掌柜,他们都常年往返于南北,熟悉商路的情况。而且我还打算亲自去北方一趟,实地考察一下当地的市场,顺便与那边的商户建立联系。”
“不行!”赵珩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北方路途遥远,路况险恶,你一个女子前往,太过危险了。”
谢研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心中一暖,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王爷放心,我不会孤身前往的。我会带着足够的护卫,而且还有老掌柜们随行,定然不会出事的。再说,此事事关商行拓展的成败,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赵珩,眼中带着几分恳求,“王爷,我不想只做你身后的菟丝花,我想做能与你并肩而立的人,既能为你打理好后院,也能为你在商海筹谋,为你的事业添砖加瓦。”
赵珩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中微动。他知道谢研的性子,看似温婉,实则坚韧,一旦决定了的事,便绝不会轻易放弃。而且他也明白,谢研所说的是实情。拓展北方商行,事关重大,唯有她亲自前往,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只是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放心:“好,我允你前往。但你务必答应我,凡事以安全为重,若是遇到危险,切莫逞强,即刻派人送信回来,我定会想办法接应你。”
“我答应你。”谢研笑着点头,眼底满是欢喜,伸手抱住赵珩的胳膊,“王爷真好。”
马车缓缓驶入恒王府,府门前的灯笼已然亮起,暖黄的灯光映照得朱红大门愈发庄重。夫妻二人相携下车,并肩走进府中,廊下的宫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他们都能携手并肩,一同面对。
入夜后,恒王府的书房依旧亮着灯。赵珩坐在案前,翻阅着朝臣递上的奏折,时而蹙眉思索,时而提笔批注。谢研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案上:“王爷,夜深了,喝碗莲子羹解解乏吧。”
赵珩放下手中的朱笔,伸手将她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揽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又满是温柔:“有你在,真好。”
谢研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轻声道:“王爷,往后你参预朝政,定会遇到很多难题,或许还会受到其他皇子和朝臣的排挤,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她知晓宫廷斗争的残酷,赵珩如今愈发受皇帝信任,定然会引来其他人的嫉妒和打压,心中不由得为他担忧起来。
赵珩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坚定:“我知晓。但我初心不变,只为辅佐陛下,安定天下,护好你,护好这恒王府,护好我们想护的一切。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无所畏惧。”
谢研抬头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安心。她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商行那边我会尽快安排妥当,等我从北方回来,定会给你带来好消息,也定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赵珩低头,在她的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眼底满是宠溺:“好,我等你回来。”
书房的烛火依旧亮着,映着夫妻二人相拥的身影,温暖而坚定。窗外,月光皎洁,洒在恒王府的庭院中,静谧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