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猛地抬起头，看向萧景渊，眼睛里是压不住的怒火和一丝惊恐。
“不是积食！”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有些发颤，“宸儿是……是中了毒！”
“什么？！”萧景渊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一步跨到榻前，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胸口剧烈起伏，“中毒？！谁干的？！中的什么毒？！”
沈微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但急促的语调解释：“是一种非常轻微的慢性毒。下毒的人手段很高明，分量掌握得极好，症状伪装得像普通的脾胃不和、食欲不振。寻常太医很容易误诊为积食。”
她指着药渣碗：“这毒药性阴寒，会慢慢损耗人的元气，损伤根基。短期看不出大问题，但时间长了，孩子会越来越虚弱，发育迟缓，甚至……可能夭折。”
她每说一个字，萧景渊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到最后，几乎能拧出水来。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具都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萧景渊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怒意，“竟敢动朕的皇嗣！还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查！给朕彻查！！”
他眼中杀意凛然，立刻就要下令把太医院和坤宁宫所有伺候的人全都抓起来严刑拷打。
“皇上！”沈微婉急忙拦住他，“不能声张！”
她看着萧景渊，眼神锐利而清醒：“下毒的人如此小心谨慎，用了这种难以察觉的慢性毒，就是不想立刻被发现。我们现在大张旗鼓地查，只会打草惊蛇，让背后主使藏得更深，甚至可能狗急跳墙，对宸儿再次下手！”
萧景渊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沈微婉说得对。
“那你说怎么办？”他咬着牙问。
“封锁消息。”沈微婉立刻说道，“对外就说宸儿只是普通积食，需要静养。坤宁宫从现在起，只许进不许出，所有伺候过宸儿饮食起居的人，包括乳母、宫女、太监，全部单独看管起来，但先不要用刑，免得有人胡乱攀咬。”
她顿了顿，眼神冰冷：“臣妾亲自来查！从宸儿入口的每一滴水，每一口饭，接触的每一件东西查起！”
萧景渊看着她坚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德安！”
德安一直在门外守着，听到召唤立刻进来。
“传朕口谕，”萧景渊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皇子抱恙，需要静养。坤宁宫即日起闭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所有伺候皇子的宫人，暂时隔离，听候皇后问话。胆敢泄露半句者，立斩！”
“奴才遵旨！”德安感受到皇帝话里的杀意，浑身一凛，连忙下去安排。
很快，整个坤宁宫被侍卫暗中围住，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压抑起来。
沈微婉先把儿子安置在内室，由她绝对信任的两个从潜邸带来的老嬷嬷守着，除了她亲手熬的药，任何东西不准入口。
然后，她开始一样一样地查。
她把小皇子最近几天吃过的所有东西，米粥、蛋羹、点心，甚至连喝的水，都取了样本，亲自用银针和带来的药水检验。
她把孩子穿的衣服，盖的被子，玩的玩具，睡的床铺，全都仔细翻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一个个地询问被看管起来的宫人。问张乳母这几天都喂了孩子什么，问负责膳食的宫女食材是哪里来的，问打扫的太监最近宫里有没有进来什么陌生的东西。
宫人们都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问什么答什么，不敢有丝毫隐瞒。
查了大半天，米粥、蛋羹、水，这些都没问题。衣服被褥玩具也很干净。
线索似乎断了。
沈微婉不死心，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几样孩子最近吃过的点心上。除了宫里小厨房常做的几样，张乳母提到，前两天，小皇子似乎对一种新来的“杏仁酪”特别感兴趣，多吃了小半碗。
“杏仁酪？”沈微婉立刻追问，“哪来的？不是坤宁宫小厨房做的？”
张乳母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好像……好像是内务府那边新来的一个点心师傅做的，说是手艺好，各宫主子都送了些尝鲜。奴婢看殿下爱吃，就……就要了一点……”
内务府新来的点心师傅？
沈微婉立刻让德安去内务府查这个点心师傅的底细。
德安去了没多久，就匆匆回来了，脸色非常难看。
“皇上，娘娘，”德安压低声音回禀，“奴才去查了。那个新来的点心师傅，姓胡，是三个月前才进宫的。推荐他进来的人……是……是已故柳贵妃的一个远房表舅，现在……现在也因为牵连柳家的案子，被处死了。”
柳贵妃的远房亲戚推荐进来的人！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仿佛瞬间串联了起来！
一个被处死的罪人推荐进宫的点心师傅，偏偏在小皇子饮食上出了纰漏！而这下毒的手法，如此阴损隐蔽，和之前柳贵妃那些算计的风格，何其相似！
萧景渊和沈微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彻骨的寒意。
柳家虽然倒了，但他们的阴魂，似乎并没有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