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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双经问渡 > 第18章 第18集:偶遇西域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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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集:偶遇西域僧

戈壁的风裹着沙砾,打在师徒二人的粗布行囊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双经渡牵着那峰从商队处受赠的老骆驼,见它鼻翼翕动着吐着白沫,便示意徒弟取出水囊:“慢点喂,渴极了的牲口,猛灌水会伤了脾胃。”徒弟应着,将水囊的小口凑到骆驼嘴边,看着那干裂的嘴唇一点点濡湿,忽然轻声道:“师父,这绿洲走了已有三日,再往西,连骆驼刺都少见了。”

双经渡望向天边,日头正斜斜挂在赭红色的岩壁上,把影子拉得老长。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连日来的风沙吹得他眼目干涩,便是用骆驼刺熬的药膏每日涂抹,也难抵这戈壁的燥气。“《内经》说‘地有高下,气有温凉’,河西走廊自东向西,燥气渐盛,到了这酒泉左近,怕是更要难熬。”他顿了顿,从行囊里摸出半块干饼,掰了些碎末喂给脚边跟着的一只瘦狗——那是在废弃军营外捡的流浪狗,赵勇走时想带它,却被它咬着双经渡的裤脚不肯松口,便一路跟了来,徒弟给它取名“沙枣”。

沙枣叼着饼末,尾巴在沙地上扫出浅浅的印痕。徒弟正低头给它捋顺打结的毛,忽然抬头指向远处:“师父,你看那石堆上,是不是有人?”

双经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赭红色的岩壁下,突兀地立着几块风蚀的巨石,其中一块稍平的石台上,果然坐着个身影。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褐色僧袍,背脊挺得笔直,手里似捧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辨不清字句。

“看衣着,倒像是西域的僧人。”双经渡眯起眼,“这戈壁荒无人烟,怎会有僧人在此打坐?”

徒弟已经牵起骆驼往前走:“不管是何人,总归是个活物。咱们去讨碗水喝,也好歇歇脚。”

两人一驼一狗,慢慢朝着石堆靠近。越走越近,那僧人的模样渐渐清晰——他约莫五十上下年纪,肤色是常年受日晒的深褐,额头刻着几道深深的纹路,鼻梁高挺,眼窝微陷,眼珠竟是少见的浅褐色。他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经卷,正低头诵读,嘴唇开合间,那断续的声音终于能听清几个字:“……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是《金刚经》的句子。

双经渡脚步微顿,示意徒弟停下。他自己则放轻脚步,走到巨石旁。那僧人似是察觉到有人,却未曾抬头,只是诵读声稍歇,缓缓道:“东土来的医者?”他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过,却意外地清晰。

双经渡拱手行礼:“在下双经渡,携弟子西行。见大师在此诵经,不敢唐突。”

僧人这才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珠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定定地打量着他:“‘双经渡’……以医经疗身,以佛经渡心,倒是个好名号。”他放下经卷,指了指身旁的一块平整石头,“坐吧,戈壁的风烈,站久了伤气。”

双经渡谢过,在石上坐下,徒弟也牵着骆驼在不远处歇息,沙枣则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看两人说话。僧人望着远方起伏的沙丘,忽然问道:“从长安来?”

“是。”双经渡点头,“自长安出发,经虢州、张掖,一路向西。”

“长安……”僧人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悠远,“二十年前,我曾随商队到过长安西市,见过那里的药铺,摆满了晒干的草药,还有穿长衫的医者,给人把脉时手指轻搭,神情专注。”他转过头,看向双经渡,“你也是那样给人看病?”

“医者之道,大抵相通。”双经渡答道,“望闻问切,辨症施药。只是在下治病时,偶会以佛经开解患者心结,故而人称‘双经渡’。”

僧人闻言,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有趣。我们西域的医者,治外伤用金疮药,治内疾用草药,治心病……则让他们去拜火,说火焰能烧尽烦恼。”他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经卷,“我这经卷,原是给寺里的沙弥念的,却不想在这戈壁,遇上了用它‘治病’的人。”

双经渡亦笑:“烦恼如疾,执念如毒。《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能让人放下执念,便是渡了心病。”他看向僧人手中的经卷,见那经文是用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书写,便问道:“大师所持经卷,是《金刚经》的译本?”

“是我用本国文字译的。”僧人摩挲着经卷的边缘,语气里带着些珍视,“当年在长安,得一位老僧赠我汉文版《金刚经》,便想着译给族人看。只是这‘应无所住’四个字,译来译去,总觉得少了些味道。”他看着双经渡,“你说,这‘无所住’,究竟是不住于何处?”

双经渡沉吟片刻:“不住于色,不住于声香味触法。譬如这戈壁,风沙来了,我们不能住于‘怕’;风沙去了,也不能住于‘喜’。心随境转,便是被外相所缚;境随心转,方是‘无所住’。”他想起在虢州治疫时,那丧子的老妇日日哭嚎,正是住于“失”的痛苦,直到让她帮着煎药,转移心念,才渐渐走出执念。

僧人听得入神,浅褐色的眼珠里泛起亮光:“境随心转……说得好!我们那里的人,总说‘命由天定’,遇到难处便只知祈祷,却不知心能转境。”他忽然起身,将手中的经卷递给双经渡,“这个,送你。或许你能从这蹩脚的译本里,看出些不同的意思。”

双经渡接过经卷,入手微沉,纸张是西域特有的粗麻纸,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他翻开几页,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虽不认识,却能从僧人批注的几个汉文小字里,感受到那份译经的虔诚。“无功不受禄,大师如此厚赠,在下无以为报。”

僧人摆摆手:“你方才那番话,已是最好的回报。”他目光落在双经渡的行囊上,见里面露出半截医书的书角,便问道:“你行囊里,是东土的医书?”

“是《黄帝内经》的手注,家祖留下的。”双经渡取出医书,见封皮已经被风沙磨得有些发白,“里面记了些辨证施治的法子,还有些行医时的感悟。”

僧人接过医书,小心翼翼地翻开,虽不识汉文,却指着书页上绘制的经络图:“这个我见过,西域的医者也说,人身上有看不见的‘路’,气血走不通,就会生病。”他抬头看向双经渡,眼中带着恳切,“不知可否将这些‘路’的走法,还有那些治病的草药,说与我听听?我想记下来,带回寺里,教给那里的医者。”

双经渡心中一动。他西行途中,见多了地域阻隔带来的医术局限,虢州的温疟、沙漠的眼疾,若非恰好识得治法,不知要枉死多少人。若能将《内经》的医理传向西域,或许能让更多人受益。

“大师若不嫌弃,在下愿一一解说。”双经渡取过徒弟随身携带的笔墨——那是离开长安时,小周硬塞给他的,说“师父或许会想记些什么”——又从行囊里找出几张油纸,“我将经络走向、常见病症的治法,还有草药的模样,画下来给你。”

僧人大喜,忙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一个羊皮质的本子,递了过去:“用这个,防水,能保存得久些。”

于是,在这片风沙呼啸的戈壁上,一位东土医者与一位西域僧人,借着斜斜的日光,开始了一场跨越地域的交流。双经渡一边画着经络图,一边讲解“肝开窍于目”“肾主水”的医理,僧人则在一旁认真记录,时不时提出疑问:“那治眼疾的草药,在沙漠里能找到吗?”“若是气血不足,除了吃药,还有别的法子吗?”

徒弟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师父西行的意义,或许不只是治病救人,更是将这“双经”的智慧,像戈壁上的种子一样,撒向更远的地方。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双经渡终于画完最后一幅草药图,将羊皮本子递还给僧人:“这些只是基础,若有机会,你可派弟子到东土,寻更全的医书研习。”

僧人捧着本子,如获至宝,郑重地向双经渡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我这就启程回寺,将这些法子教给族人。若日后有缘,或许在酒泉,我们还能再见。”

双经渡亦回礼:“愿大师一路平安。”

两人道别后,僧人牵着自己的骆驼,朝着与双经渡师徒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融入渐浓的暮色中。双经渡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僧人说“或许在酒泉再见”,心中不禁思忖:酒泉会有怎样的等待?那里的人们,又在经历着怎样的苦难?

徒弟收拾好行囊,轻声道:“师父,天快黑了,咱们找个背风的地方歇脚吧。”

双经渡点点头,转身望向西方,那里,酒泉的方向,夜色正缓缓笼罩下来,却仿佛有无数灯火,在黑暗中等待着什么。

这西域僧人的出现,会给双经渡的西行之路带来怎样的影响?那本交换的医典,又将在未来引发怎样的故事?“双经问渡”的脚步即将踏入酒泉,那里又有什么未知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且看下集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