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的境遇,终于让深藏在她心底的疑虑如同春芽破土,不可抑制地生长出来。
她的武艺,多半受益于母亲的传授。
适才那般纷乱的场景,母亲断不可能对瑞阳长公主的图谋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有意为之,怎会如此轻易便遭人控制?
苏晏如轻轻取出扇子,手指在玉质扇面上缓缓滑过,目光凝视着萨其吉雅,语气平静地开口:“母亲,您是在利用我。”
她的声音虽淡然,但沈述白见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却是一阵紧张。
他深知,苏晏如最无法忍受的,便是被人利用,尤其是自己的母亲。
皇上暂时未能理解苏晏如话中的含义,愣愣地望着她,又转头看向萨其吉雅和瑞阳长公主。
“这究竟……”
一向威严的皇上,此时放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面色也显得异常难看。
萨其吉雅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裂痕,嘴唇微张,声音有些颤抖:“阿如,母亲……对你不起。”
苏晏如轻轻一笑:“就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吗?”
萨其吉雅紧抿着双唇,内心充满了不安:“对不起。”
苏晏如低头一笑:“你知道吗?你身后的那个人,曾经意图取我性命。”
萨其吉雅默默点头。
苏晏如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她,与她共度了十八个春秋,要说没有情感,那是不可能的。
她真心实意地将这个世界视为新生,将这具身体的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
说不伤心是假的。
否认悲伤显然是不真实的。
“假如今日你们的计划得逞,是否也未曾考虑让我存活于世?”
萨其吉雅欲开口回应,却被苏晏如直接截断:“无需多言,我已明了答案。我父皇耗时多年亦未能打动你,我作为他的血脉,你心中自然也不会对我有过多喜爱。唉,这种戏剧性的情节怎会降临在我身上?”
苏晏如轻蔑地撇了撇嘴角,尽力表现得满不在乎。
然而皇上的心理承受力远不及她,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萨其吉雅,仿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若非身后禁军统领及时搀扶,以及沈述白的支持,他或许已跌倒在地。
禁军统领将皇上安置坐下,沈述白则走到苏晏如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
苏晏如瞥了沈述白一眼,勉强扯了扯嘴角,试图表明自己无恙。
但在沈述白眼中,这个笑容却是如此让人怜惜。
这傻姑娘,究竟何时变得如此悲伤?
沈述白迈前一步,挡在苏晏如面前,眉头紧锁地注视着萨其吉雅和瑞阳长公主。
“两位,这场戏码就到此为止吧。”
瑞阳长公主瞥了萨其吉雅一眼,只见萨其吉雅摆脱了她的扶持。
萨其吉雅目光复杂地望着沈述白身后的苏晏如,内心挣扎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瑞阳长公主气愤至极,胸口剧烈起伏,怒视着沈述白:“你们也别妄自菲薄,别忘了这些朝臣还在我掌握之中。”
被她控制的大臣们,皆是朝堂之上的肱骨之臣,国家之栋梁。
损失其一,便是对大齐莫大的打击,更何况如此众多?
这岂非令国家陷入空前的动荡之中?
瑞阳长公主傲然无畏,紧握手中的玉簪,目光凝视着神色迷惘的皇上。
“皇兄,抉择的时刻到了。你是主动逊位,还是让我亲自来取?”
她的声音在芙蓉殿中激荡回响。
苏晏如眉头紧蹙,轻轻握住沈述白的手:“尽快结束这一切,我已疲惫不堪。”
沈述白紧握她的手,向台下挥了挥手。
瑞阳长公主察觉到沈述白的举动,心中一震,目光如电扫向台下,只见原本被她控制所谓的“官员”们轻松摆脱束缚,反而将她的手下制服。
鲜血四溅,瑞阳长公主目眦欲裂,身形踉跄后退。
“这怎么可能……”
她惊愕地看着那些“大臣”撕下面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众年轻的真容。
沈述白目光坚定地看着瑞阳长公主:“认输吧。”
为了确保真正的大臣及其家眷的安全,此刻在芙蓉台中的所有官员和家眷,都是由他们的人乔装打扮,戴着人皮面具。
瑞阳长公主紧握拳头,怒目圆睁盯着沈述白。
“我怎可能……败在你们手中!”
“你们对各国使团所行不义,我们早已了如指掌。”
瑞阳长公主冷笑一声,语调中透着不屑:“果不其然,一切如我所料……”
她蓦然沉默,眼神逐渐恢复平静,抬眸直视皇上那阴沉的脸庞,轻蔑地开口:“你以为我会就此败吗?不,我绝不会轻易败。”
沈述白不容她多言,手势一抬,示意手下即刻动手。
瑞阳长公主面对逼近的锦衣卫,脸色苍白如纸,紧握着玉簪,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
苏晏如静立于沈述白身后,目光扫过她,语气平淡地说:“你体内残留的暖暖之毒尚未根除,若再强行运用内力,我敢保证,你将立刻命丧黄泉。”
话音刚落,瑞阳长公主便放弃了抵抗。
王坤福领人上前,她手中的玉簪跌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瑞阳长公主眼中满是怨毒,被带走时并未反抗,仅在经过苏晏如身边时,喉咙里挤出一声冰冷的冷笑。
目送瑞阳长公主被带走,苏晏如轻轻叹息,轻拉沈述白的手:“走吧,此地已无关我们,回府吧。”
沈述白瞥了萨其吉雅一眼,紧握苏晏如的手:“好吧。”
苏晏如不再瞩目萨其吉雅,任由沈述白牵着,悄然离去。
萨其吉雅的目光紧随苏晏如,直至其身影消失于后殿的入口。
皇上依然端坐椅上未动。
禁军统领趋前低声请示,皇上轻轻摇头:“将皇贵妃送回她的宫中,等候处置。”
萨其吉雅被几个锦衣卫带走了。
她转身离开时,皇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但直到她走出芙蓉台,她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皇上无力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
一声长叹,向后倒去,尽显无力。
“皇上!”
“父皇!”
原本欢声笑语的寿宴,因这场变故而变得愁云惨淡,皇上终究承受不住打击,昏厥过去。
苏晏如心中同样沉重,返回宫中便径自卧床。
沈述白取来湿巾,为她拭去面上的疲惫。
凝视着紧闭双眸、紧抿嘴唇的苏晏如,沈述白轻柔地在她脸上揉了揉,遣散宫女后,便侧卧在她身旁:“心中抑郁吗?”
苏晏如微睁眼眸,斜瞥了他一眼:“胡言乱语,我只是有些失落,有些……”
不过是微微的失落而已。
沈述白轻抚她的脸颊,温柔地吻了一下:“安睡吧。”
他正要起身,苏晏如却握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望皇上,他方才的状况令人担忧。”
“你去吧,我正好需要独处。”
苏晏如将被子拉至头顶。
沈述白在床畔稍作停留,隔着被子轻抚她的肩头,随后缓步离开,并叮嘱宫女们不得打扰她。
苏晏如经过一夜的休息,心情舒畅了许多。
晨起洗漱完毕,便前往皇上的寝宫。
昨夜那场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皇上的寿宴终究未能如愿举行,远道而来的诸位皇子亦未离宫。
抵达皇上寝宫时,苏晏如发现几位皇子和几位妃嫔正守在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