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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日头偏西,小院里的厨房已经立起来了,红砖砌的墙,顶上铺着新苇席,看着就结实。屋里的炕也盘好了,炕面子用旧报纸糊得溜平,就等着干透了烧火试试。

程秋霞正拿着扫帚扫院子里的碎砖头土坷垃,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李风花那特有的大嗓门:“秋霞!秋霞!快接一把!”

程秋霞听见动静扭头一看,“好家伙,你这咋拿这么多东西?”

就见李风花胳肢窝底下夹着口乌黑锃亮的大铁锅,一手拎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另一只手居然还提溜着一只被捆着翅膀和爪子、嘎嘎直叫唤的大肥鹅。

“风花!这哪来的铁锅啊……”程秋霞赶紧迎上去,接过那口沉得坠手的大铁锅。

“俺把你在屯子用的这口锅给你拿来了,新锅哪有这老锅好用?这炒菜多香啊。”李风花把布袋子往地上一放,又把那只扑腾的大鹅丢在墙角,“顺道从园子里挖了点新的土豆和面瓜,碰上吴巧手赶鹅,知道我要过来非让我捎一只肥的,不捎就要现宰,非让拿过来。我说那血刺呼啦的,可别整那景了。今天咱们就在你这新厨房开火,给你温锅。”

程秋霞心里热乎乎的,嘴上却埋怨:“你说你们那么客气干啥,还拿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

“这累啥,这算个啥,多亏了你吴巧手带大的妹妹前阵子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嫁妆可厚了。”

“咋还多亏我呢?我不知道啊?”

“嘿,你这记性,吴巧手之前在咱这刺绣分了不少钱呢,婆家看吴巧手嫁妹妹用的是自己的钱连个屁都没敢放。”李风花抹了把汗冲着程秋霞使眼色,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新盖的厨房,“哎呀,这厨房盖得真不赖,灶台盘在哪了?我看看老李的手艺生疏了没有。”

这时,李铁柱听见自家媳妇的大嗓门出来第一眼就看见那大鹅,乐了:“嘿!今晚有硬菜啊?”

“可不,咱沾了秋霞的光呢。”

老马没说话,走过去拎起那只鹅,看了看肥瘦,点了点头,“这大鹅透肥。”

李风花指挥起来:“铁柱,你去挑水,把锅刷出来。老马你手脚利索,把这鹅给宰了褪毛。秋霞,你把土豆削了,面瓜切块。我烧火、和玉米面。咱们今晚就吃红烧土豆炖大鹅,贴玉米饼子!”

“好嘞~”

“听大厨的。”

几个人立刻分头忙活起来。李铁柱吭哧吭哧地去挑水,老马拎着鹅到院子角落,手起刀落,动作麻利。程秋霞拿出从宿舍带来的菜刀和盆,开始收拾土豆和面瓜。李风花则像个大将军,检查着新盘的灶台,把带来的柴火塞进灶膛试了试通风。

“这灶台这立整。”

程飞放学回来,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生鹅血的腥气和泥土味,她抽抽小鼻子,跑到程秋霞身边蹲下,看着妈妈削土豆。

“妈,我回来了。风花大姨、铁柱叔叔、马叔叔好。”

“哎,真乖啊,飞飞放学啦?”

“今晚你风花姨做炖大鹅,可香了。先去写作业吧。”程秋霞笑着说。

没多久,水烧开了,老马把褪干净毛、开膛破肚收拾得白白净净的大鹅剁成块,递给李风花。李风花挽起袖子,把大铁锅坐到新灶台上,舀了一勺子她带来的猪油下去,刺啦一声,油香就冒出来了。

“葱姜蒜伺候。”李风花喊了一嗓子。

程秋霞赶紧把切好的葱段、姜片、蒜瓣递过去。李风花把料下锅爆香,然后把一大盆鹅肉块倒进去,哗啦一声,拿着锅铲使劲翻炒,鹅肉在热油里收缩,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肉香味一下子就蹿起来了。

“酱油,大酱。”李风花又喊。

程秋霞跟个小伙计似的,赶紧把酱油瓶子和大酱碗递上。李风花舀了一大勺酱进去,又倒了不少酱油,继续翻炒,直到每块鹅肉都裹上了酱红色的亮芡。

“加水,没过肉。”李铁柱赶紧把一大瓢水倒进锅里。

李风花盖上木头锅盖,大火烧开,然后撤掉些柴火,改成小火慢炖。她又麻利地和了一盆玉米面,等着会儿贴饼子。

炖了得有大半个时辰,那诱人的肉香味混合着酱香,从锅盖缝里丝丝缕缕地飘出来,弥漫了整个小院,勾得人肚子里馋虫直叫唤。连隔壁的周老师都忍不住推开窗户,探出头问了句:“做什么呢?这么香?”

李风花哈哈一笑:“周老师,炖大鹅!待会儿熟了给您盛一碗尝尝!”

周老师推推眼镜,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怎么好意思……”

天色擦黑的时候,李风花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热气的香味扑面而来,锅里的鹅肉炖得红亮酥烂,土豆和面瓜吸饱了汤汁,也变得油润诱人。李风花把和好的棒子面拍成一个个饼子,啪唧啪唧贴在锅边一圈,盖上锅盖又焖了一会儿。

等到饼子熟了,底子带着焦香的嘎巴,李风花这才大喊一声:“开饭喽!”

炕桌摆上,一大盆红烧土豆炖大鹅端上来,旁边是一摞金黄油亮的贴饼子。几个人围坐一圈,也顾不上烫,纷纷动筷子。

李铁柱夹起一块连皮带肉的鹅块,吹了吹,塞进嘴里,烫得他直吸溜气,含糊不清地说:“嗯!香!烂糊!入味!媳妇儿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

老马没说话,埋头啃着一只鹅翅膀,吃得仔细,连骨头缝里的肉都嗦得干干净净,用实际行动表示认可。

程秋霞给程飞夹了块炖得面面的土豆,又撕了块贴饼子泡在汤汁里:“飞飞,快尝尝你风花姨的手艺。”

程飞咬了一口吸满汤汁的土豆,小嘴巴油汪汪的,眼睛眯了起来:“香!”

李风花看着大家吃得香,得意地扬着下巴:“咋样?俺就说这老锅炖菜香吧。”

程秋霞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个事,放下筷子:“风花,说起来,我这冷不丁一走,县局食堂那边还真有点忙不开。今儿早上我来的时候,碰到食堂管事的刘管事还念叨呢,说我一走缺个手脚麻利、能顶事儿的。试工了好几个人都不满意,不是懒就是馋,要么就是慢。我刚才一琢磨,你这不现成的人选吗?铁蛋也上初中了,不用你天天盯着,你来顶我的班咋样?”

李风花正啃着鹅脖子,一听这话,愣住了,手里的鹅脖子差点掉桌上:“啊?我去县局食堂?我……我能行吗?那么老远……俺家这爷俩咋整?别等我回来,他俩再饿死喽!”

李铁柱把嘴里的饼子咽下去,瓮声瓮气地说:“哪能饿死,我俩又不是傻子。你去你的,家里交给我!饿不死!”

李风花一个白眼翻过去:“交给你?算了吧。就你那手艺,做个饭能把房子点了,不是糊了就是生了。俺可不敢指望你。”

李铁柱被怼得没脾气,嘟囔道:“那……那不能。”

“而且俺也不能天天赶着驴车或者牛车接送我啊,那得多慢……”

一直安静吃饭的程飞,突然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不骑自行车?”

桌上静了一下。

程秋霞猛地一拍大腿:“对啊!骑自行车啊!我这上班地方近,走着就行。我那辆自行车,你拿去用呗!”

李风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我不会骑那玩意儿,看着就眼晕。再说了,那玩意多金贵啊,万一让我给摔了,弄坏了,咋整?赔都赔不起!”

程秋霞不以为然:“那玩意有啥金贵的?就是个代步的家伙事儿,本来就是个旧的。就是坏了也是因为它该坏了,我还能让你赔?自行车好学得很,我教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在后面给你把着,你上去蹬两圈,保准就会了。摔两下也摔不坏!我还不知道你,你皮实着呢。”

李铁柱也帮腔:“就是!媳妇儿你脑子好使,学个自行车还不快?学会了多方便。从屯子到县城,嗖嗖就到了,比牛车快多了。”

李风花有点被说动了,犹豫着:“真……真那么好学?摔不坏?”

程秋霞保证道:“摔不坏,顶多蹭掉点漆。我要是真有急用,离着公安大院这么近,找你去拿不就完了?平时就给你骑。”

李风花看着程秋霞,又看看自己男人,再想想去食堂工作能挣工资,还能天天见着老姐妹,心里跟揣了个小兔子似的,砰砰跳。她咬咬牙,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那……那就试试?”

“哎!这就对了嘛,麻爪可不像我认识的李风花。”程秋霞高兴地说,“明天!明天下午你没事就来,我带你去食堂,然后我再教你骑车。以后天不好晚上回不去了上我这住。”

李风花咧开大嘴笑:“嘿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李铁柱夹了块鹅肉给自己媳妇:“哎呀,以后俺家媳妇儿风花同志也是骑自行车上班的人了,我可得好好伺候着。”

“你给我一边呆着去。”

这顿饭吃得是热火朝天,盆干碗净。炖大鹅的浓香和关于新工作、新交通工具的讨论,混合在一起,飘荡在靠山屯初夏的夜空里,充满了踏实而鲜活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