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多罗碧加乐园后巷的寒意渗入骨髓。工藤新一——或者说,那个曾经是工藤新一的存在——瘫坐在积水的洼地旁,呆滞地望着水中那个陌生的孩童倒影。巨大的震惊与混乱几乎要将他吞噬,每一寸缩小的身体都在无声地尖叫着这不合理的事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夜的宁静。红蓝交错的灯光在远处的建筑物上闪烁,如同命运的警示。
“警察……”他一个激灵,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被发现!理智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醒了他被震惊麻痹的神经。他迅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如果被警方带走,他该如何解释?说自己是工藤新一,被黑衣组织喂了药变小了?谁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他只会被当成精神失常的小孩子,甚至可能引来媒体的关注,那样的话,黑衣组织一定会知道他没有死,必然会来灭口!
Ken教练的警告在他耳边清晰地回响,如同昨日的教诲:“忍耐。在力量不足时,暂时的退避和隐匿并非懦弱,而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最佳时机。”
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新一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变得如同巨大的布袋,裤子、袖子都长出一大截,鞋子更是完全无法穿着。这副模样本身就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他咬着牙,将过长的裤腿和袖子胡乱卷起,勉强遮体,赤着脚,忍着地面的冰冷和粗糙,踉踉跄跄地朝着与警笛声相反的方向逃离。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的视线变低了,世界变得异常庞大,原本轻易可以跨越的小水坑现在成了需要小心绕过的障碍。夜风吹在他汗湿的身上,引起一阵战栗。身体的虚弱感和心理上的巨大冲击让他几乎要倒下,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继续前进。
在他离开后不久,警车刺眼的头灯照亮了这条阴暗的小巷。目暮警官肥胖的身影第一个从车上下来,高木涉紧随其后,几个鉴识课的人员开始布置现场。
“就是这里吗?”目暮警官环顾四周,眉头紧锁。
“是的,警部。有游客报告说听到这个方向传来痛苦的喊叫声。”高木涉拿着笔记本汇报道。
手电筒的光柱在狭窄的空间内扫过,很快,警方就找到了工藤新一遗落在地上的物品——那件标志性的帝丹高中蓝色校服外套,沾满了灰尘和汗水;一条牛仔裤,裤腿被卷起但依然显得过长;一双运动鞋,鞋带散开;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以及一张多罗碧加乐园的票根。现场没有血迹,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只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和一个空了的金属药盒——那是琴酒故意留下混淆视听的。
“这……这是工藤老弟的东西!”目暮警官捡起那件校服外套,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认得这件衣服,不久前他还见过工藤新一穿着它出现在案发现场。
“工藤同学他……难道……”高木涉不敢往下想,但眼前的景象让人不得不产生最坏的联想。一个高中生,在游乐园失踪,只留下随身衣物,这绝不是好兆头。
鉴识人员开始仔细勘察现场,拍照、收集可能的证据。但除了那些明显的物品,他们几乎一无所获。那个空药盒被小心地放入证物袋,但它上面没有任何指纹。
“立刻组织人手在乐园内和周边进行搜索,同时调取所有监控录像!”目暮警官下令道,声音中带着罕见的焦急。
搜寻工作持续了整个深夜,但没有任何工藤新一的踪迹。一个名声显赫的高中生侦探,在游乐场离奇失踪,只留下随身衣物。这个消息在警方内部不胫而走,很快也传到了媒体的耳中。
第二天清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都被这条爆炸性新闻占据。
《东京新闻》用巨大的黑体字写着:“惊爆!‘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于多罗碧加乐园神秘失踪!”
《每日头条》的标题更加耸人听闻:“疑似遭遇不测?现场仅发现衣物!天才侦探的离奇消失!”
电视新闻里,面容严肃的主播正在报道:“昨晚,着名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在多罗碧加乐园离奇失踪。警方在乐园后台区域发现了他的个人物品,包括衣物和手机,但本人至今下落不明。目前警方已成立专门调查组,全力搜寻工藤新一的下落……”
新闻画面切换到了多罗碧加乐园的门口,记者正在现场报道,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少人对着镜头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好奇和担忧的表情。
工藤优作和有希子在纽约的家中接到这个噩耗时,正是当地的深夜。有希子接到电话后当场晕厥,优作则强忍悲痛,立刻订了最早的航班返回日本。在飞机上,这位世界知名的推理小说家紧握着双手,眉头深锁,试图从有限的讯息中理出头绪。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新一绝不是会无故失踪的人,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重大的隐情。
而在东京,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毛利兰清晨准备去上学时,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了这则新闻。她手中的书包“啪”地掉在地上,整个人僵在原地,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新一……失踪?”她喃喃自语,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昨天还和她一起在游乐园欢笑的新一,那个自信满满地说要成为世界第一侦探的新一,怎么会就这样消失了?
毛利小五郎看着女儿悲痛的样子,罕见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关掉了电视,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别担心,那小子命大得很,不会有事的。”他试图安慰,但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句话。
与此同时,在米花町的街头,一个穿着不合身衣物的小小身影,正躲在街角电器行的电视展示柜前,注视着屏幕上关于“工藤新一失踪”的新闻报道。
雨水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他蓬乱的头发和宽大的衣领。透过商店玻璃的反射,他能看到自己现在那张稚嫩的脸庞——一双过于成熟的眼睛镶嵌在孩童的面容上,显得格外诡异。
电视里,记者正在采访目暮警官:“目前我们尚未排除任何可能性,包括绑架、意外或者……更糟的情况。我们呼吁任何昨晚在多罗碧加乐园见过工藤新一先生的民众,积极向警方提供线索……”
画面切换到了工藤新一的照片——那是他破获某个案件后被媒体拍下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自信地笑着,眼神锐利,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街角的孩子紧紧握着小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雨水混合着泪水从他脸颊滑落,但他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他的照片,是他曾经的人生,是他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新闻报道还在继续,主播用沉痛的语气说道:“工藤新一的失踪,无疑是日本推理界和整个社会的巨大损失。这位年仅十七岁的高中生侦探,曾经协助警方破获多起重大案件,被誉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如今他的下落成谜,让我们共同祈祷他能平安归来……”
平安归来?他在心中冷笑。那个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黑暗的小巷里,死在了那颗诡异的胶囊下。现在活着的,是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的存在。
愤怒、不甘、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不能放弃。那个组织还在暗处,那些黑衣男人还在逍遥法外。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解药,必须让那些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纷纷撑起雨伞,加快脚步。没有人注意到街角那个浑身湿透、穿着怪异的孩子,更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看似无助的孩童心中,正燃烧着怎样的火焰。
工藤新一的“死亡”或“失踪”,成了笼罩在所有关心他之人心头的一片沉重阴云。而在那片阴云之下,一个新的存在正在悄然诞生——一个背负着过去、面对着不可知未来的小小侦探。
他最后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自己从前的照片,转身消失在雨幕中。每一步都踏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如同他破碎的人生,再也无法完整。
但在那幼小的身躯里,工藤新一的灵魂依然在燃烧,等待着复仇与重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