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多罗碧加乐园如同一个巨大的矛盾体——前方是流光溢彩的欢乐王国,后方却是阴暗冷清的工作区域。在这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工藤新一正经历着一场违背自然法则的蜕变。
药效发作得比想象中更快,更猛烈。
起初只是喉咙和食道传来火烧般的灼痛,仿佛吞下了一块炽热的炭火。新一跪在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试图缓解那令人窒息的痛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颗红白相间的胶囊正在胃中溶解,释放出某种未知的化学成分,如同一条毒蛇在他的体内苏醒。
但这一切只是开始,真正的噩梦才刚刚拉开序幕。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身体内部爆发开来!那感觉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刺穿了他的内脏,又像是被投入了沸腾的钢水之中。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哀嚎,经历着违背自然规律的逆向分裂与重组。这种痛苦超越了任何他曾经体验过的肉体伤害,直接作用于生命的本质。
啊——!新一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那声音在空旷的后巷中回荡,却被远处乐园的喧闹声所淹没。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虾米。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与地面的灰尘混合成污浊的泥泞。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水泥地上抓挠,指甲缝里塞满了砂砾和污垢。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扭曲,眼前的景物仿佛融化在了水中,形成怪诞的色块。周围的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欢快的乐园音乐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与他此刻经历的痛苦形成了残酷的对比。这种感官的分离加剧了他的恐惧,仿佛他正在被这个世界无情地抛弃。
呃...啊...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这种表面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但毫无用处。那种从基因层面开始的逆转,那种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的重组过程,远非任何外力所能干扰或缓解。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本质被强行改变。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放在液压机下碾压,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又像是被丢进了沸腾的熔炉,五脏六腑都在高温中溶解、重塑。体温高得吓人,皮肤泛出不正常的潮红,甚至能看到血管在皮下剧烈地搏动。他的心跳快得离谱,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浮沉,仿佛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彻底打翻、吞噬。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新一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在夏威夷训练时,Ken教练曾严肃地告诉他,有些敌人使用的武器和手段远超他的想象,一旦遭遇,生存几率微乎其微。当时的新一还对此不以为然,认为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训练,总能找到解决之道。
现在他才明白,教练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那个银发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种对生命的彻底漠视,以及这颗胶囊带来的超乎想象的痛苦,都在告诉他——他闯入了一个远比他认知中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世界。
Ken教练……爸爸……妈妈……兰……
无数的念头和画面在脑中疯狂闪现,如同走马灯般掠过他逐渐模糊的意识。他想起父亲工藤优作在书房里教导他推理技巧的耐心,那些关于逻辑与正义的谆谆教诲;想起母亲工藤有希子总是带着夸张的拥抱和亲吻,用她独特的方式表达着母爱;想起黑泽教练在夏威夷海滩上,手把手教他驾驶摩托艇时专注的侧脸,那些关于生存与保护的重要课程。
最终,所有的画面定格在毛利兰带着泪光的笑容上。那是上个学期空手道大赛后,他因为查案而错过了她的决赛,赶到时只看到她获得亚军后强忍失望的表情。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对推理的痴迷,为何总是让身边的人受伤。他记得自己当时暗下决心,一定要在毕业前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一定要让她永远绽放笑容。
不甘心……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亲口对兰说出那句话,还没有成为世界第一的侦探,还没有解开父亲书桌上那些未完成的案件笔记……
剧痛持续冲击着他的神经,一波强过一波,仿佛永无止境。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原本合身的衣服变得宽大,袖口和裤腿都空荡荡地晃动着;他的视角也在诡异地降低,原本需要微微仰视的垃圾桶,现在看起来却如此高大。这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在一场噩梦中坠落,却永远触不到底。
这种违背常理的生理变化带来的痛苦,远比单纯的肉体折磨更加恐怖和令人崩溃。新一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缩短、变细,肌肉在萎缩、重组,甚至连内脏都在经历着难以言喻的位移和变化。这是一种彻底否定他十七年生命历程的逆流,是对自然法则的粗暴践踏。在那一刻,他不仅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更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
停下……求求你……停下……他用微弱的声音祈求着,尽管知道无人会听见,也无人在意。汗水、泪水与地面的灰尘混合在一起,在他稚嫩起来的脸上留下污浊的痕迹。他的声音也开始发生变化,从原本清亮的少年音逐渐变得更高、更细,如同一个真正的孩童。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在夏威夷学过的生物学知识,想起了细胞分裂的基本原理,想起了dNA复制的精密机制。但所有这些科学知识都无法解释他正在经历的这一切。这已经超越了现代医学的理解范畴,更像是某种邪恶的黑魔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永恒,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海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和疲惫,仿佛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又像是大病初愈时的绵软无力。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掏空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着疲惫。
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原本合身的牛仔裤现在松垮地挂在腰上,衬衫的袖子长出了一大截,连内裤都变得不合身了。运动鞋早已从脚上脱落,散落在不远处。这副模样既可笑又可悲,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但背后的真相却令人不寒而栗。
新一勉强抬起手,想要擦拭额头的汗水,却在看到自己手掌的瞬间僵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白皙、幼小、明显属于孩童的手!手指短小而圆润,掌心的纹路细密而清晰,与他记忆中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截然不同。他试着握紧拳头,却只感受到微弱的力量,与从前能够击破沙袋的拳头判若两人。
不...不可能...他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清脆、稚嫩,完全不是他熟悉的声线。这个声音让他感到陌生而恐惧,就像是有另一个人借用了他的喉咙在说话。
恐慌如同野火般瞬间蔓延至全身。他挣扎着爬起来,双腿却因为虚弱和不适应的身体比例而摇摇晃晃。他踉跄地跑到路边一个积水洼旁,借着远处灯光在水面上反射的昏暗光线,看向自己的倒影。
水面上映出的,是一张大约六、七岁男童的脸庞。五官依稀能看出工藤新一的影子,但一切都缩小了、柔和了,充满了稚气。原本利落的发型也因为头部缩小而显得蓬松凌乱,几缕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惊魂未定和无法置信的惊恐,与这张稚嫩的脸庞形成了诡异的对比。这是一双见过死亡、经历过痛苦的眼睛,却被安置在了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上。
这……这是我?他颤抖着伸出手,触碰着水面倒影中那张陌生的、年幼的脸。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真实,打破了他最后一丝这是噩梦的幻想。水滴因为他的触碰而泛起涟漪,扭曲了倒影中的面容,就像他已经被扭曲的人生。
恐惧,如同最寒冷的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没有死……但是,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孩童!这个事实比死亡本身更让他感到恐惧。死亡是一切的终结,而这种诡异的生存却是无尽折磨的开始。
Aptx-4869……不是完美的毒药吗?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黑衣男人……那个组织……他们到底研发出了什么东西?!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自己缩小了的双手,看着身上如同帐篷般宽大的衣物,感受着这个陌生而脆弱的身体。他的思维还是工藤新一的思维,拥有十七年的人生经验和知识积累,却被困在了一个幼小的躯壳里。这种矛盾几乎要将他逼疯。
远处,多罗碧加乐园的烟花表演达到了高潮,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夜空。游客们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庆祝着这个美好的夜晚。那些欢笑、那些快乐、那些平凡而珍贵的日常,此刻都离他如此遥远。
新一抬起头,望着那片被烟火照亮的天空,泪水无声地滑落。在这个充满欢笑的夜晚,工藤新一已经在那个黑暗的后巷中了。而现在活着的,是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存在。
他抹去眼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尽管身体变小了,但他的心智依然是那个追求真相的高中生侦探。他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组织的真面目,一定要找到解药,一定要夺回自己原本的人生。
在这个决定性的夜晚,江户川柯南诞生了——不是作为一个全新的存在,而是作为工藤新一在绝境中的伪装与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