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汉东省委党校的家属院,爬墙虎爬满红砖墙,把秋日的阳光滤得细碎。

陆则按响高育良家的门铃时,手里拎着两本刚重印的《万历十五年》——这是当年高育良推荐给他的书,如今成了最自然的敲门砖。

门开了,高育良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平和却深不见底。“陆则,稀客。”

高育良侧身让陆则进屋,语气听不出喜怒,“听说你前些年在滨海主抓改革,把工业老城盘活了,怎么突然调去中央政策研究室,现在又回汉东了?”

这话正好给了陆则圆场的契机。他跟着进屋,将书本放在玄关柜上,语气坦诚却留着分寸:

“老师,滨海改革收尾后,中央想让我沉淀沉淀,就调去政策研究室做了两年宏观课题。

这次回汉东,一是受指派协助沙瑞金书记摸清基层底数,二也是高层考量——我在滨海推过不少硬改革,得罪了些利益群体,暂时离开风口;

汉东是我的家乡,又是您的地界,既能帮沙书记稳局,也能借调研避避锋芒,算是两全之策。”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提拔后下放”的合理性,又点出“高层授意”和“师生渊源”,堵死了高育良进一步试探的空间。

客厅陈设极简,墙上挂着幅水墨山水画,正是高育良自己的手笔。

吴惠芬端来两杯清茶,笑容带着几分客套:“育良这几天还念叨你,说你是他教过最会‘藏锋’的学生。只是没想到你走得这么远,还能沉下来回基层。”

陆则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顺势切入正题:“老师,汉东这些年变化大,我离开这几年,基层治理的症结怕是换了模样。当年您教我‘政法工作要懂时势、知进退’,这次回来,少不了要向您多请教。”

高育良端起茶,却没喝,目光落在他脸上:“调研基层?沙瑞金书记也快到任了,你们前后脚来,倒是巧。”他顿了顿,话锋藏着试探

“程度现在是省公安厅厅长,基层经验足,跟着赵家理顺了不少关系。你调研期间有需要,可找他协调,都是体制内的,多少能给些方便。”

陆则心中了然,高育良这是把“刀”递到他面前,既想试探他对赵家的态度,又想把他推到程度的视线里。他顺势接话:

“程度厅长的名声我听过,做事干练。但我这次调研侧重民生,怕还是要多麻烦老师——您在汉东多年,哪里是真痛点,哪里是表面文章,没人比您更清楚。”

“民生是根本,可稳定是前提。”高育良终于喝了口茶,语气缓和却带着警告,“赵立春书记在汉东多年,打下的基础不能轻易动。沙书记是干实事的人,你要多配合,别搞激进一套。”

两人正聊到兴头,门铃突然响了。吴惠芬去开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眼角眉梢藏着不易察觉的不耐,语气也变得疏离:“是亮平啊,怎么突然过来了?”

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爽朗笑声,侯亮平穿着笔挺的检察制服,胸前的徽章闪着冷光,身后跟着两个反贪局干警,派头十足。

侯亮平无视吴惠芬的冷淡,径直闯进屋,看见陆则时,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狠厉,随即又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这不是陆大研究员吗?中央的‘智囊’怎么屈尊来汉东了?是来指导我们这些基层反贪工作,还是单纯‘调研’民生疾苦啊?”

一边说着,心里一边冷笑:陆则,你也有今天!当年在汉东大学,你和祁同伟联手揭穿我学术造假,让我被开除,像条丧家犬一样灰溜溜离开,全校师生谁不笑话我?

这份仇我记了十几年,现在我回来了,反贪局局长的位置攥在手里,黎家是我的靠山,赵家是我的后盾,看我怎么让你在汉东寸步难行!

高育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端茶的动作顿了顿,却没发作——侯亮平背后有黎家撑着,如今又是反贪局局长,明着得罪得不偿失。

高育良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得近乎敷衍:“亮平,来就来吧,坐。陆则是客人,也是你学长,别这么说话。”

“学长?”侯亮平嗤笑一声,走到陆则面前,刻意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刺骨的寒意

“当年在汉大,谁不知道‘学术诚信’是底线?可惜啊,有些人就是不懂‘给人留余地’,非要把事情做绝。

现在想来,倒是要谢谢那份‘较真’,不然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这话里的暗指在场人都听得懂。当年被开除的屈辱像根毒刺,这些年在黎家的庇护下,他早就练就了一身“阴阳怪气”的本事,表面说“谢谢”,实则在翻旧账、放狠话——他就是要让陆则知道,当年的“失败者”,如今已经站在了能拿捏他的位置上。

吴惠芬端水果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尴尬藏不住,只能打圆场:“过去的事都多少年了,还提它干嘛?亮平现在是反贪局局长,该多琢磨工作。”

“师母说得是。”侯亮平话锋一转,突然拔高声调,语气变得“大义凛然”:

“现在汉东的反贪工作,责任重大。有些人打着‘调研’的幌子,说不定是想插手敏感案件,破坏地方稳定。

我身为反贪局局长,必须守住底线,谁要是敢动汉东稳定的根基,敢碍汉东的发展,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看似站在“地方稳定”的立场,实则赤裸裸地宣告:赵家的利益就是他的底线,谁碰谁倒霉。

侯亮平心里很清楚,陆则来汉东肯定没安好心,十有八九是冲着赵家来的,正好借着今天的机会敲打敲打,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识相点就赶紧滚回中央。

高育良的脸色沉了沉,放下茶杯:“亮平,说话注意分寸。汉东的稳定不是某个人的稳定,是全局的稳定。”

侯亮平却没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陆则:

“陆研究员,你在中央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吧?汉东的水很深,不是谁想来就能来、想查就能查的。

我劝你还是专注‘民生调研’,别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

侯亮平明白,陆则背后有沙瑞金,暂时不能明着撕破脸,但阴招有的是。

只要陆则敢碰赵家的利益,他有的是办法给扣上“破坏稳定”的帽子,让他在汉东待不下去,既报了当年的仇,又能在赵家、黎家面前邀功。

陆则始终没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侯局长,反贪是你的职责,调研是我的工作,咱们各司其职就好。至于‘麻烦’,我向来不怕,只要是为了汉东的百姓,该碰的硬骨头,我不会躲。”

“好,好一个‘不躲’。”侯亮平狂笑起来,眼神里的阴狠藏都藏不住,“那咱们就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中央来的大人物,能不能在汉东站稳脚跟。”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出门时故意摔得门“哐当”作响,像是在宣泄多年的积怨。

客厅里一片寂静。高育良看着陆则,眼神复杂:“你也看到了,侯亮平现在势头正盛,背后有黎家撑着,你别跟他硬碰硬。”

陆则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老师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只是没想到,他这些年不仅没改本性,反倒把阴狠藏在了‘大义凛然’的壳子里。”

他没说的是,侯亮平的嚣张和阴阳怪气,恰好暴露了赵家与黎家的绑定深度,也暴露了他“色厉内荏”的本质——越是急于敲打,越说明他怕自己查下去。

离开家属院时,陆则故意放慢脚步。眼角余光瞥见街角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正是程度手下常用的车型——显然,从他进门那一刻,就被监视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巷。

这场师生间的试探、侯亮平的阴阳敲打、程度的暗中监视,都像一张网,悄然收紧。

而陆则要做的,就是在这张网里,找到那条能撕开汉东棋局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