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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潇一与织织相伴走在白玉京悬空的廊道上,两侧是翻涌的云海,远处初升的朝阳将金光镀在琉璃瓦上。

张潇一随手凝聚着一个水球,灵活地包裹她的双手,细细清洗刚才晨练留下的薄汗与污渍。

“织织,我记得你等会儿是不是有个会?”她一边操控着水球,一边随口问道。

“是,母神大人。是关于此次调任官吏出发前的最后一堂思想督导课。您可要亲临指导?”织织看向张潇一询问道。

张潇一闻言哈哈一笑,将散去的水珠随手甩落廊外的花圃中:“思政课就算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由你和白涂全权负责就好。”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敬而远之。

织织眼光流转,劝诱道:“此次调任东南海的官吏,皆是未来推行新制的骨干。这临行前的最后一课,意义非凡。由母神大人亲自训导,鼓舞士气,岂不是更好?”

张潇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连连摆手:“得了吧,这种课跟战前动员大会没啥本质区别,无非是强调纪律、展望未来、画个大饼……哦不,是描绘宏伟蓝图。你们来讲效果一样,我就不去抢风头了。”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左右张望了一下:“说起来,白涂那家伙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见着影儿,它忙什么呢?”

织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白涂啊,它大概还在藏书阁里,通宵达旦、悬梁刺股吧。”

“哦?”张潇一眼睛一亮,颇感意外,“没想到白涂也这么热爱学习?不错不错,身负要职,确实该以身作则,精进学问!”

她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像是看到自己调皮孩子突然开了窍。

织织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藏书阁深处专设的读书室内。

一只通体纯白无瑕,生有三条蓬松长尾的狐狸正端坐在椅子上,它头戴一顶小巧精致的军帽,粉金色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憔悴与生无可恋。眉心处那枚鲜艳的火红色桃花瓣印记,都黯淡了不少。

它爪子里捧着一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它正是惑心狐的种族之王白涂。

这间读书室内,并非只有它一只狐。它周围还围着七八只体型稍小的惑心狐,此刻正叽叽喳喳,如同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吵闹。

“老大老大,这句话什么意思啊?意识对物质具有反作用?我们的幻术算意识反作用吗?”

“老大!你先回答我这个!我们惑心狐天生就能影响心神,那我们算是唯物的还是唯心的啊?”

“老大老大,还有这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老大……”

此起彼伏的“老大”和一个个抽象艰涩的问题,如同魔音灌耳,让白涂感觉自己的三条尾巴都要打结了。

得亏这间读书室建筑隔音效果绝佳,不然这群狐崽子吵吵嚷嚷的声音,早就把整个藏书阁的屋顶给掀了。

白涂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终于忍无可忍,抬起一只前爪,用力拍在厚重的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咚!”

读书室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小狐狸都眨巴着粉金色大眼睛,无辜又期待地看着它。

白涂强压下炸毛的冲动,咬着牙道:“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现在是在执行公务、研讨学问期间,叫什么老大?!要叫职务!称呼我的职务!”

狐狸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参差不齐地应道:

“好的,军政委!”

“知道了,政委!”

“是!思政令!”

白涂看着那一片晃动的毛茸茸尾巴和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烦躁地用尾巴尖拍打着地面。

再一次后悔,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接下了政委这个职位。

都怪当时年幼无知,被母神大人那张巧嘴描绘的美好蓝图给忽悠瘸了!

它还记得母神大人当时摸着它的头,语气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白涂啊,你是惑心狐一族百年难遇的天才,在洞察心绪,引导情绪上天赋异禀。”

“……政委这工作很清闲的,只要充分发挥你的种族优势,洞察人心,引导思想……”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岗位,其余人我都放心不下,唯有你,才能胜任这份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现在回想起来,它只想扇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嘴欠同意!

上任之后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个繁杂到令人头秃的苦差事。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懂!马哲、思想概论、道场新政核心要义……浩海如烟!

自己要是都搞不明白,学不透彻,还怎么去教导别人,引导思想?

第一次尝到学习这种苦头的白涂,只觉得眼前发黑,欲哭无泪。

母神大人画的这个饼,实在是太硌牙了!

它还是耐着性子,开始一条条给底下这群下属们解释那些拗口的概念,试图用它们能理解的方式去阐述“物质决定意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讲解间隙,白涂抬头看了一眼读书室墙壁上工部新制的钟表。

时间差不多了。

它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大家新一轮的提问。

“好了,今天的理论学习先到这里。接下来是小组讨论时间,就刚才我们学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进行深入探讨。”

“两人两狐为一组,分组讨论,互相启发。每组给我写一份报告,明天中午交给我……”

命令一下,读书室里瞬间哀声一片,狐狸们耷拉着耳朵和尾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不止是惑心狐,人类们也是一个个面如土色,唉声叹气。

“老天奶啊……每日清早五点就要爬起来研读这些艰深理论,已经够折磨人了,现在居然还要写报告?!”

一个年轻人抱着脑袋,痛苦地趴在桌子上,“这、这简直是酷刑啊!还不如让我回去抄写文书呢!”

“谁说不是呢……这听着就头大。还要结合实务写报告,难多了……都后悔调来宣化司了。” 旁边一位形貌迤逦的青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有气无力。

孔念安静地坐在角落,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

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迹和思考的脉络。

“太有意思了……” 她低声自语,笔尖划过本子上“矛盾的对立统一”那一行字。

“从未想过,世间道理还能从这个角度去剖析!物质与意识,经济与制度,矛盾与运动……这其中的逻辑环环相扣,严密而又宏大,简直……简直是开辟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世界!”

她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许久终于找到绿洲的旅人,又像一块干燥了太久的海绵,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一切能够接触到的知识和思想。

道场提出的这些理论,许多观点都让她感到震撼,甚至颠覆了她过去在曲阜所学的某些认知。

“离开曲阜,来到道场,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孔念心中充满了庆幸与激动。

这里不仅有新的秩序,更有引人深思的新学问!

白涂看着这一幕,有点想笑。

“行了,都别嚎了。抓紧时间开始讨论,报告明天中午之前,必须交到我那里!”

它又强调了一遍 ,看着底下萎靡的下属们,心中诡异地平衡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