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飒飒，似低人语。
赵屠花走回去的路上，步履比来时轻快了些许。白佑洺的一番话让她在悲痛中看清了方向。
逝者已逝，生者更需前行。她要替陆连儿，替所有牺牲的姐妹弟兄，好好活着，更要带着她们的份，一起走下去。
在营区的一个转角处，她与冯穗碰了个正着。
“赵姐，将军跟你说完了？”冯穗手里拿着一卷名录，看样子正要往某个方向去。
赵屠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东西：“嗯。你这是去登记岛上民众？”
冯穗扬了扬手中的名录：“不是，这是整理好被俘的海寇名单，需要核对一下。”
冯穗身高在这个时代女子中已算高挑，约有一米六五，但站在赵屠花面前，还是矮了一头。
“雷将让我去关押俘虏的地方，对一对今天新送来的人头。赵姐，左右无事，不如一起？”
冯穗凑近些，颇有几分意味深长邀请道。
赵屠花难得地仔细看了冯穗两眼，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深沉如井。她思考片刻，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不是傻子，冯穗这邀请，绝不仅仅是让她去陪着点个数。
篝火照的她神情忽明忽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吧，那一起。”
冯穗笑容更深。
……
当张潇一提着那杆沉重的玄铁枪走进晨雾弥漫的习武场时，织织已经在那了。
它双手各持一柄造型独特的弯刀。
步足移动间轻盈得仿佛不沾地，偶尔，会一道几乎透明的蛛丝从它指尖或腹部疾射而出，黏住远处的梁柱、树木上。
下一刻，它便借力腾空，在纤细的蛛丝上如履平地，轻盈地旋转、翻腾，手中双刀随之舞动，划破空气，发出清冽的鸣响。
那姿态，不像杀戮，倒像是一场精心编排，充满力与美的舞蹈。
见张潇一到来，织织手腕一抖，收回蛛丝，身形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复眼看向来人。
“母神大人来了。”
“嗯。”
张潇一随手挽了个枪花，玄铁枪沉重的枪头划破空气，呼啸声猎猎。手腕和脚踝上特制的重力环相互碰撞，发出“铿铿”的轻响。
她走到场中，手中长枪一顿，枪尾砸在地上，随即一挑，枪尖遥指织织。
“织织，一个人练多没意思，不如来一场？”她唇角微扬，眼里全是战意。
织织眼中瞬间亮起光，它双手一振，刀锋交错身前，“铮”的一声清鸣，毫不犹豫道：“来！”
话音未落，织织的身影便一晃而过，已如鬼魅般欺近，左手刀虚刺张潇一咽喉，右手刀悄无声息地划向她手腕，速度极快，角度刁钻，配合得天衣无缝。
张潇一不慌不忙，重心微沉，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点向织织左手的刀背，“叮”的一声脆响，将其荡开。
同时手腕一翻，枪杆顺势下压，格挡住了袭向手腕的右刀。
巨大的力量通过枪杆传来，织织借力后撤半步，化解冲力。
两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有动用任何超凡能力，以纯粹的力量、技巧碰撞。
张潇一长枪展开，顿时枪影重重，将织织笼罩其中。劈、崩、缠、点，沉重的玄铁枪带着呼啸的风声，每一击都举重若轻，逼得织织不断闪避、格挡，把步法运用到了极致。
织织并不与张潇一硬拼力量，双刀或挑或引，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袭来。
它的步法诡异莫测，如灵蝶穿花，偶尔还会突然射出蛛丝，干扰张潇一的视线，避开枪锋。
场中，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两道身影时分时合，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一招“直捣黄龙”，枪尖直刺织织面门，织织却不硬接，后仰的同时，一道蛛丝射出，黏住远处石锁，身形倏然后撤，双刀瞬间脱手，如同回旋镖，斩向张潇一。
张潇一眼神肃杀，长枪猛然向上一挑，将其荡开，同时身形前冲，试图拉近距离。
织织借蛛丝之力翻身落地，手腕一抖，那双被荡开的弯刀便被牵引，再一次从张潇一身后侧袭来。
张潇一听到风声，立马头一偏，持枪的左手手腕一拧，枪身在她身后划出一道半圆，“铛！铛！”两声，将回旋的弯刀磕飞。
然而，就在她格挡身后攻击的这电光火石之间，织织借助蛛丝回收的力道，再次疾冲而来。
又有两柄样式相同的弯刀出现在它手中。
这一次，它是贴地疾行，双刀目标直指张潇一因格挡动作而略显空虚的下盘。
张潇一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眼看刀光已至膝盖，她猛地吸气，腰部发力，一个鹞子翻身，神龙摆尾，长枪狠狠向下砸落！
“砰！”
枪尾砸在地面，溅起几点火星，恰好封住了织织双刀前进的路线。
织织反应也是极快，见突袭无功，双刀瞬间变刺为挑，试图绞住枪尾，限制张潇一的动作。
张潇一岂能让它得逞？
借着枪尾砸地的反震之力，她身形一个旋转，长枪随之抡起一个大圆，以枪身为棍，一招“横扫千军”拦腰向织织打去。
这一下若是扫实，即便以织织的体质也绝不好受。
织织复眼微缩，心知不可硬接。
它双手连挥，数道蛛丝再次射出，足尖猛地点地，身形向后飘飞，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击。
枪风刮过，吹动了它额前的发丝。
两人再次拉开距离，微微喘息着对视。
张潇一持枪而立，枪尖微微晃动，锁定着织织。
织织双刀交叉身前，步足微屈，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或闪避的姿态。
场中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张潇一率先笑了出来，她将长枪“咚”地一声顿在地上，摆了摆手。
“不打了不打了！你这又是蛛丝又是回旋刀的，太耍赖了！近身缠不住，远程你又能干扰，滑不溜手，打得憋屈。”
织织也顺势收起了弯刀，愉悦道：“是母神大人承让了。母神的枪势霸道绝伦，在重力环的束缚下还能有如此迅捷的反应与连绵的攻势，织织才是受益良多。”
“若非母神限制自身超凡之力，仅以武技相搏，织织怕是早已落败。”
张潇一走到场边，拿起水壶灌了一口，抹了抹嘴笑道：“互相吹捧就免了。热身目的达到就行。”
她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臂，“你这套战法，确实独树一帜，将自身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很好。”
晨光此刻已彻底驱散了薄雾，金黄的光芒洒满整个习武场，也照亮了一人一灵额角细密的汗珠。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开始收拾器械，准备迎接新一天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