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既定,听雨轩偌大的院落内,仿佛一池春水被投下了巨石,瞬间荡漾开层层叠叠的喧嚣与活力。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给飞檐翘角、亭台楼阁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但与这传统静谧的黄昏景致截然不同的,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跃跃欲试的欢腾气息。
始作俑者蓝玲儿,一双灵动的眼眸中闪烁着比晚霞更璀璨的光芒。她并未选择那循规蹈矩、香烛缭绕的正式拜堂,而是灵机一动,相中了旅馆深处一间最为轩敞恢弘的会客大厅。此厅穹顶高阔,足以容纳数十人而不显逼仄,四壁虽无过多雕饰,却自有一种空旷大气的格局,正合她心中所想。
“凌绝,”她转身望向身旁那道沉静的身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憨与期待,“今日这场地,可就全仰仗你啦。”
凌绝微微颔首,面上并无多余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抹纵容的暖意。他缓步迈入大厅中央,步履沉稳,仿佛踏着的不是光洁的地板,而是某种无形的韵律节点。只见他指尖轻抬,一缕精纯至极的灰红色劫力便如灵蛇般探出,并非以往那种带着寂灭万物气息的恐怖力量,而是更为内敛、精纯的能量形态。他以指为笔,以劫力为墨,在地面上徐徐勾勒起来。
那动作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他对于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与精准掌控。阵纹繁复而玄奥,线条流转间,隐隐契合着周天星辰运转的轨迹,又暗藏人体经络气脉的奥秘。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简易的“小周天聚灵阵”骤然亮起温和的灰红色光晕,旋即隐没不见。但紧接着,厅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方圆数十里内的天地灵气受到牵引,如百川归海般汹涌而至,使得厅内的灵气浓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顷刻间便浓郁了数倍不止!灵气氤氲,化作淡淡的雾霭,呼吸之间,只觉肺腑清畅,精神为之一振。而阵法核心区域,灵气更是浓郁得几乎要液化一般,点点灵光如萤火虫般漂浮闪烁,美不胜收。
“成了!”蓝玲儿拍手轻笑,眉眼弯弯,显然对这场地十分满意。她立刻化身总调度,指挥着众人——主要是兴致勃勃的石浩、孙烈等男修,以及巧笑倩兮的云霓裳、林月如等女修——将旅馆精心准备的各式灵果佳酿,以及他们从各地搜罗来的珍稀仙酿、灵食点心,井然有序地摆放入聚灵阵的范围之内。那些本就灵气盎然的果实,在如此浓郁的灵气滋养下,越发显得晶莹剔透,果香混合着酒香,在灵雾中弥漫开来,勾人馋涎。蓝玲儿又变戏法似的取出许多能自发柔光的萤石、带着清雅香气的花瓣,巧妙点缀在四周,霎时间,原本庄重略显空旷的大厅,变得如梦似幻,既喜庆又充满了仙家气象。
“诸位,静一静!” 蓝玲儿轻提一口气,声音清越,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她婷婷立于聚灵阵中央,灵气雾霭在她身边缭绕,映衬得她肌肤如玉,眼波流转间更添几分灵动。“今日良辰吉日,我曙天盟六对新人共结连理,实乃曙天盟一大喜事!然我等皆是修仙求道之人,何必拘泥于凡俗缛节?故小妹提议,今日婚宴,便以这聚灵阵为基,设一场别开生面的‘聚灵婚宴’!”
众人闻言,皆好奇地望来,连一向清冷的云璃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蓝玲儿笑靥如花,继续道:“此宴有三项议程,重在心意相通,道途相伴,亦要让大家尽兴!其一,名为‘赠礼寄情’。诸位来宾,需以自身最得意之术,凝练一份独特‘贺礼’赠予新娘。或是一道精纯灵力,或是一式法术精粹,或是一件亲手炼制的小玩意,不拘形式,全凭一份真心实意,既是祝福,亦是道法交流。”
不少人点头称是,觉得此法新颖有趣。
“其二,名为‘芳华竞秀’。各位新娘也需小露一手,展示自身所长,接受大家的祝福与喝彩。” 女修们相视而笑,显然对此并不怯场。
“其三嘛…””蓝玲儿故意拖长了语调,美眸扫过在场六位新郎官,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顽皮的光芒,“便是‘郎君试玉’!每位新郎官,都需当众挑战自己的新娘!规则简单:若挑战成功,方可名正言顺抱得美人归;若是不成嘛…”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则需任由新娘发落,三日之内,言听计从,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满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笑声与起哄声。石浩摩挲着下巴,虎目放光,浑身战意升腾,对着身旁一袭红衣、英姿飒爽的炎阳曦咧嘴笑道:“曦儿,待会儿可要手下留情啊!” 炎阳曦凤眸微挑,金红色的火焰在指尖跳跃:“怕你不成?” 清风与云霓裳相视一笑,眼中尽是默契与温柔,显然对这挑战并不担忧。萧破岳搂着林小满的纤腰,豪气干云:“小满,虽然我俩已成夫妻,也下场露一手?看我如何破你的乙木灵藤!” 林小满掩嘴轻笑,眼含期待。墨渊与白芷亦是淡然自若,似乎早有计较。孙烈、莫炎等人也纷纷露出跃跃欲试之色。
唯独站在林月如身边的苏柔,听完规则后,那张清秀的脸庞瞬间垮了下来,苦得像能拧出汁水。他修为在众人中本就垫底,刚刚突破到合体境初期,而他的新娘林月如,乃是天行宗精英弟子,实打实的合体境中期修为,这足足一个小境界的差距,宛如天堑!
“玲儿姐!我的好玲儿姐!” 苏柔几乎要哭出来,哀嚎道,“你…你这分明是坑我啊!月如她…她可合体境中期!我这小身板,还不够她一指头捏的!这哪里是挑战,分明是送上去任人宰割啊!”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笑得更加厉害。林月如亦是忍俊不禁,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裙,更衬得肌肤胜雪,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与柔情,轻轻拉了拉苏柔的衣袖,柔声安慰道:“苏师兄,莫要慌张。月如…月如自有分寸,定不会让你太过难堪的。” 话虽如此,她那“分寸”二字咬得微重,明眸中的狡黠之意分明写着“好好拿捏”四个字,引得蓝玲儿、云璃等女修笑得花枝乱颤。连一直静立旁观的凌绝,看到苏柔那窘迫又不敢反驳的模样,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好啦好啦,吉时已到,婚宴开始!第一项,赠礼寄情!” 蓝玲儿笑着宣布,将气氛推向高潮。
首先出场的是大师兄石浩。他大步走到阵中,面对炎阳曦,抱拳一礼,随即低喝一声,周身暗银色的星纹骤然亮起,一股磅礴厚重的战意弥漫开来。但他并未攻击,而是凝神聚气,将精纯雄浑的《星纹战躯》之力压缩凝聚,最终化作一枚拳头大小、银光璀璨、内里仿佛有星河旋转的星辰符文,缓缓推向炎阳曦。“阳曦,此符蕴含我星纹战气本源一丝,可助你淬炼肉身,望你喜欢!”
炎阳曦嫣然一笑,伸手接过那枚沉甸甸、暖洋洋的星辰符文,指尖金焰与之接触,发出轻微的嗡鸣。她将其按入眉心,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遍四肢百骸,气血为之澎湃,不由赞道:“浩哥有心了,此礼甚合我意!”
接着是清风。他白衣胜雪,气质出尘,并指如剑,虚空一点。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能切割空间的虚空剑意透指而出,却并未散发凌厉剑气,反而在他精妙掌控下,化作一支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剑形玉簪,簪头一点寒芒,如星子闪烁。他走到云霓裳面前,温柔地为她簪在如云鬓发间。“霓裳,此簪蕴含我一道虚空剑意,危急时可自发护主,亦可助你感悟空间之妙。”
云霓裳感受着发间传来的丝丝清凉与隐晦的空间波动,心中甜蜜,浅笑盈盈:“风哥的剑意,举世无双,霓裳定会好好珍惜。”
萧破岳则是哈哈大笑,催动《焚界龙诀》,炽热的炎龙之力在他掌心汇聚,凝成一枚赤红如火、内里有龙影游动的玉扳指,递给林小满:“小满,当初我俩成婚之日,没人你什么礼物,今日借机补上一个,戴上它,寻常火系法术难伤你分毫!” 墨渊则是引动浩然正气,凌空书就一道金光闪闪、正气凛然的护身符箓,字符流转,没入白芷体内:“芷儿,我俩结婚时亦很仓促,借此也补上一个,此符可辟邪护心。” 各自的心意与祝福,尽在不言中。
贺礼环节在温馨与赞叹中结束,紧接着便是最令人期待的“郎君试玉”!
第一对登场的是石浩与炎阳曦。两人皆是刚猛暴烈的路子,一交手便声势惊人。石浩拳出如陨星坠地,暗银星纹闪耀,拳风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巨力;炎阳曦则如凤凰展翅,金红色的凰羽烈焰席卷而出,焚天灭地。两人在聚灵阵中辗转腾挪,拳劲与烈焰碰撞,发出沉闷的轰鸣,星火四溅,金光乱舞,将浓郁的灵气都搅动得翻滚不休。最终,石浩凭借《星纹战躯》更胜一筹的恐怖肉身力量,硬抗着金焰灼烧,一拳震散了炎阳曦的护体凰炎,“勉强”胜了半招,赢得满堂喝彩。炎阳曦虽败犹荣,凤眸中战意未消,反而更添欣赏。
第二对清风与云霓裳,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两人身法皆是飘逸绝伦,清风施展《虚空剑诀》,身形如鬼魅,剑指划处,空间仿佛泛起涟漪,道道无形剑痕隐匿虚空,防不胜防;云霓裳则将《流云冰心诀》运转到极致,云踪幻冰步施展起来,如冰雪仙子凌波微步,道道冰墙玉盾凭空出现,又随着剑痕破碎,化作漫天冰晶,美轮美奂。两人交手不似搏杀,更似共舞,最终清风凭借空间剑意的诡谲莫测,一剑点破云霓裳最后一重冰盾,险胜一招。云霓裳翩然落地,微微喘息,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意。
孙烈与慕雨晴之战,狂猛对幻变。孙烈炎龙战体全开,整个人如同火神降世,拳脚间炎龙咆哮,热浪逼人;慕雨晴则身法如梦似幻,纤手挥动间,一面面幻心镜出现,折射光线,扭曲感知,更有点点迷离光彩试图侵蚀孙烈心神。孙烈怒吼连连,费尽力气才以一招狂暴的“炎龙爆裂拳”轰碎所有幻镜,逼得慕雨晴现出身形认输,自己也是大汗淋漓,却畅快大笑。
莫炎与苏映雪的战斗则显得安静而诡异。莫炎身形飘忽,混沌星火无声无息地燃烧,所过之处连灵气都被湮灭吞噬;苏映雪冰雪剑意森寒,剑光过处,空气冻结,雪花飘零。两人一黑一白,一热一寒,力量属性截然相反,碰撞时并无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明灭不定的光影,最终莫炎凭借灵体特性略占上风,混沌星火侵蚀了苏映雪的剑光。
而全场焦点,无疑落在了最后一场——苏柔对林月如之上。
“月…月如师妹,请…请手下留情啊!” 苏柔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走到场中,对着巧笑嫣然的林月如连连作揖,那模样不像是要挑战,倒像是要去受刑。
林月如抿嘴一笑,水绿色的衣裙在灵雾中轻轻摆动:“苏师兄,尽管放手施为,让月如看看你近日长进如何?”
“那我…我可来了!” 苏柔把心一横,知道躲不过,率先发动攻击。他双手掐诀,丹田元婴鼓荡,喷出一股精纯丹火,化作一条火蛇扑向林月如,同时指尖寒光闪烁,数根淬炼过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出,直取林月如周身大穴,甚至他还袖袍一甩,撒出一片淡紫色的迷神药粉,可谓是手段尽出,毫无保留!
然而,境界的差距实在有点儿大。林月如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她只是纤纤玉手轻轻一挥,周身水汽弥漫,一道淡蓝色的水幕凭空出现,苏柔的丹火火蛇撞在上面,嗤啦一声便熄灭无踪。那几根银针射入水幕,如同陷入泥潭,速度骤减,被林月如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松松一一夹住。至于那迷神药粉,更是被水幕隔绝在外,丝毫近不得身。
“苏师兄,还有别的招数吗?” 林月如笑吟吟地问道,眼中戏谑之意更浓。
苏柔一咬牙,催动全身灵力,试图近身搏斗。可他刚冲到林月如面前,就见林月如指尖绿光一闪,地面瞬间窜出数道坚韧无比的灵藤,如灵蛇般缠绕而上,顷刻间就将苏柔捆了个结结实实,像个大粽子似的,动弹不得。
“哎呀!月如!快放开我!””苏柔挣扎不得,满脸通红,只得告饶。
林月如莲步轻移,走到苏柔面前,伸出玉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笑语嫣然:“苏师兄,承让啦。看来未来三日,你可要乖乖听我的话哦。”
“我认输!我认输!月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柔忙不迭地答应,那窘迫又带着几分甜蜜的模样,引得全场哄堂大笑。蓝玲儿笑得直不起腰,云璃也掩唇轻笑,就连石浩、萧破岳等人都指着苏柔,笑得前仰后合。院落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场别开生面的挑战,最终以五胜一负(苏柔惨败)的结果落下帷幕。六对新人(包括早已喜结连理、借此机会露一手的萧破岳与林小满、墨渊与白芷)在众人真挚的祝福声中,共饮下了交杯灵酒。酒液甘醇,灵气充沛,更蕴含着浓浓的情意与对未来的期许。聚灵阵内灵气氤氲,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气氛热烈而温馨,直至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清辉洒满院落。
宴席终散,众人意犹未尽地离去。各对新人被簇拥着,送入早已精心布置好的洞房之中。听雨轩内,一座座独立的小院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廊下的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窗棂上朦胧的红喜字,透出无限的缱绻与甜蜜。
萧破岳与林小满携手回到他们的院落,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墨渊与白芷亦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并肩走入属于他们的静谧空间。
凌绝左手牵着云璃微凉而柔软的柔荑,右手握着蓝玲儿温润细腻的小手,月光下,两位绝色佳人容颜愈发显得清丽脱俗,美得惊心动魄。云璃眼波清澈,带着一丝羞涩,蓝玲儿则大胆地回望着他,眼中满是依恋与热情。凌绝心中柔情满溢,低声道:“璃儿,玲儿,我们回房吧。”
三人回到那间被红烛妆点得暖意融融的房间,房门轻轻合上,自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浓情蜜意、春风一度。红烛高烧,映照着满室喜庆,也映照着幸福光景。听雨轩内,万籁俱寂,唯闻夜风拂过竹叶的沙沙细响,春意盎然,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