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神女不忍再看晏珩君失神孤寂的模样,先行进殿。
梵天殿内,君后见到太素神女独自进来,心头有些不安:“清儿他……”
太素神女点了点头:“嫂嫂放心,清儿他……会想通的。”
君后松了口气,可心底的忧虑却半分不见少。
云清方才同帝君争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还有那样陌生的一面。
云清从不曾让他们操过半分心,尚在襁褓时就从不哭闹,总是睁着一双清澈眼睛望着人,见着谁都是甜甜一笑,等到长大些,更是天资卓绝,处处让人省心。
可就是这样从未出过差错的孩子,竟险些铸下大错。
君后转头看向一旁镇定自若,丝毫看不出先前震怒之色的夫君,不由感叹,不论身为父亲还是帝君,他都深谙攻心之道,对待清儿,无须多言,只要让他知晓他与那姑娘的将来,他就会自己主动回到正途。
一切就此风平浪止。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可她却忍不住担忧,他们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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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瑜醒来已经一整天,从未离开过流云阁半步。
他让她等他。
那她就会一直等下去。
“不好了!”伏然一把推开房门,双手叉腰喘了好大一口气,才接着说:“我得到消息,晏珩君要将你送走!琅风仙君现在就在弦月阁里坐着,马上就要过来把你带走了!”
木瑜手中还捧着前几日不舍得多吃,用术法悉心保存完好的桂月团。
“你……说什么?”她怔怔站了起来,手一松,精致小巧的桂月团随着瓷碟骤然落地,旋即响起刺耳的碎裂声。
伏然还以为她不相信,声音干哑地解释:“我也是刚才路过弦月阁,不小心偷听到水悦质问琅风仙君才知道的。据说晏珩君早就想将你送给琅风仙君,只是回天界后有事给耽搁了,这不,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就又旧事重提,要把你送走。”
木瑜怔怔眨了眨眼,拔腿就往走:“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说了要让我等他,他不会骗我的,他可是晏珩君啊,他不可能骗我的……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木瑜你等等,晏珩君他这会儿不在清霁宫啊!”
伏然追了出来,可只是一转头的工夫,木瑜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他正好和迎面走来的琅风、水悦撞了个正着,三人碰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木瑜呢?”
伏然脸色一变:“你们也没看见她?”
琅风神色一沉:“什么意思?木瑜不在流云阁,那她去哪了?”
伏然担心木瑜出事,赶紧把刚才的经过解释了一遍。
琅风登时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什么叫‘早就想把人送给他’?
情商低,原来是这么有杀伤力的事。
现在情况紧急,琅风来不及纠正伏然,赶紧叫上时轩、池阳他们,兵分几路去找木瑜。
云清出于信任才把人交给他,他总不能连清霁宫大门都没出,就先把人给弄丢了吧。
他让水悦他们先在清霁宫内仔细找,自己则去了君后住处——梵天殿。
苍天保佑,那丫头可千万别傻到自己送上门。
不久前他才从梵天殿离开,即使早有预料,但亲眼看见云清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让他不忍多看。
回天界后,云清迟迟没有再提让他带木瑜走,他也一度天真地想过,这件事或许真能有转机,真能让那臭小子闯出一条路。
可风暴来得远比他所预料的还要迅猛残忍。
三千死局吗……
当真是杀人诛心。
太素神女亲自推演出的命格,谁人敢质疑。
越是在意,便越无法抗争。
稍有半分差错,就是害死爱人的唯一真凶。
—
木瑜缓缓睁开眼,坐了起来,有些想不起发什么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伏然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
来不及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要去找他。
木瑜急忙下床,拉开门的一瞬却被门外守着的人挡了回来。
“你醒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木瑜蹙眉微微抬头:“温承轩,你为什么会在清霁宫?”
温承轩笑了笑:“你弄错了,这里不是清霁宫,是玄曜殿。”
木瑜记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异样,难以置信道:“是你把我绑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算了,我没空和你计较这些,让开。”
她挥开温承轩就要往外走,身后却传来他偏执到有些森冷的声音:“你还不明白吗?他就要成婚了!你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已经把你送给了别人,你被抛弃了!”
“住口。”木瑜回过头,语气分外漠然,“有没有结果不是你能说了算。”
木瑜本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以温承轩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纠缠。
可就在她扭头的那一刻,温承轩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带着不由自主地颤抖:“可你不是为我而来的吗?为什么我只是犯了那样一个小小的错误,你就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开,却对他执迷不悟?”
木瑜怔住了:“……你刚才说什么?”
温承轩:“代双出现前,你曾在醉酒那时对我说,你是因为我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你说你要拯救我、改写我的命运,不是吗?”
木瑜眨了眨眼,脸上没有丝毫被揭穿真相的慌乱,甚至连半分愧疚也没有。她神色渐冷,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
温承轩有些慌神,下意识想阻止她,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不这样做,也许,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
可木瑜却快他一步,语气漠然:“你也说了,是在代双出现之前。至于你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我爱他。因为他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因为我爱他。”
无论旁人说什么,她一个字都不会听,她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从小到大,她很少对什么人又或者什么事执着过,坚信‘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什么都不想要,就永远不需要承担得不到的失意痛苦。
她从来都是自私吝啬的人,只有对方毫无保留地给出一切,才肯交出一点点的真心。
这些是她自小寄人篱下,一次次看人眼色磨炼出的技能。
她一直做得很好。
谁都可以放弃。
只要没心没肺地放弃一切,就不会难过。
可,她想要云清。
渴求到必须拼命遏制,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
她第一次这么执着地想要一个人,想要一直看着他,陪伴他,追寻他的步伐。
只有在他身旁,她才能感受到倦鸟归林般的心安。
如果他真的要送她走,她会听话。
只听他的话。
木瑜最后看了温承轩一眼,沉声道:“能改变你命运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只会是你自己。”
温承轩心神剧震,怔怔望着木瑜的背影,喃喃自语:“可你……明明说过的。”